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空气中还飘着昨夜雨水的潮湿味。林浩刚把早餐摆上桌,就听见“噔噔噔”的脚步声——小宇穿着恐龙图案的睡衣,举着个花花绿绿的包装袋,兴奋地冲过来,睡衣下摆还沾着点床褥的绒毛。
“爸爸!爸爸你看!”小宇把包装袋举到林浩眼前,声音里满是雀跃,“楼上姐姐给我的草莓饼干!她说这是她妈妈特意买的,可甜了,你快尝尝!”
林浩的目光落在包装袋上,心脏猛地一沉。那是他昨天从超市买的进口草莓饼干,包装上印着粉色的草莓图案,因为价格不便宜,他特意放在客厅茶几的抽屉里,还没来得及开封——小宇平时挑食,他本想等孩子表现好再拿出来当奖励。
“小宇,你先别吃。”林浩按住儿子的手,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紧,“你告诉爸爸,什么时候见到楼上姐姐的?她怎么会给你饼干?”
小宇咬着饼干袋的封口,歪着头回忆:“就是刚才呀!我在门口穿鞋,想跟你去楼下买牛奶,突然听见楼上开门的声音,姐姐就站在楼梯口,手里拿着这个饼干,说‘小宇弟弟,这个给你吃,别告诉你爸爸哦’。说完她就转身回家了,门‘咔嗒’一声就关了。”
林浩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刚才一直在厨房煎蛋,厨房门开着,能清楚听到门口的动静,根本没听到四楼开门的声音——这栋老楼的隔音很差,别说开门,就是楼上走路的脚步声,楼下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让他不安的是,小宇说姐姐“转身回家”,可昨天他明明看到四楼的门锁积着灰,显然很久没开过了。
“你在这里乖乖待着,别乱跑。”林浩摸了摸小宇的头,快步走到客厅。茶几抽屉是关着的,他拉开一看,里面空荡荡的,原本放在角落的饼干盒不见了。他又走到垃圾桶旁,弯腰一看,果然——那个印着草莓图案的饼干包装袋,正皱巴巴地躺在垃圾桶最上面,封口处的塑料条还带着新鲜的折痕,显然是刚拆开不久。
林浩的后背泛起一阵凉意。家里的钥匙只有他和妻子有,妻子昨天出差,要明天才回来,门窗也都是锁好的,饼干怎么会跑到王艳手里?难道是……他不敢往下想,只觉得喉咙发紧。
他换了鞋,快步往四楼走。楼梯间的墙皮脱落得更厉害,露出里面的红砖,扶手上积着厚厚的灰,他伸手扶了一下,指尖立刻沾了一层黑。走到四楼门口,他停下脚步——那把老旧的铁锁还挂在门把手上,锁孔里的灰和昨天一模一样,没有丝毫被撬动或插入钥匙的痕迹,连门沿上的蜘蛛网都完好无损,显然这扇门很久没被打开过了。
“王艳?你在家吗?”林浩敲了敲门,指关节碰到门板,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在寂静的楼梯间里格外清晰。
没人应答。
他又加大力度敲了敲,声音更响了,甚至能听到门板震动的回声,可屋里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没有电视声,没有脚步声,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仿佛里面根本没人居住。
林浩趴在门上,耳朵贴着冰凉的门板,仔细听着。屋里只有一种声音,是窗外风吹过老树枝叶的“沙沙”声,除此之外,一片死寂。他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如果王艳不在家,她怎么给小宇饼干?如果她在家,为什么不开门,又为什么门锁上没有任何痕迹?
他正准备下楼,身后传来“吱呀”一声门响。回头一看,二楼的张阿姨端着个菜篮子走了出来,篮子里装着几颗新鲜的青菜,看到林浩,她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像是怕被人听见:“小林啊,你怎么在这儿?你找四楼那丫头?”
林浩点点头,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张阿姨,您认识王艳?我家小宇说刚才她给了小宇一包饼干,可我敲了半天门,没人应,门锁也像是很久没开过的样子。”
张阿姨叹了口气,往四楼门口看了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同情,又有几分忌惮:“你可别让你家小宇跟那丫头来往,邪门得很!去年冬天,天多冷啊,她妈妈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把她一个人锁在家里,自己收拾东西跑了,说是去外地打工,再也没回来。”
“后来呢?”林浩追问,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后来还是隔壁楼的李大爷觉得不对劲,那丫头好几天没露面,窗户也一直关着,就报了警。警察来撬开门,才发现那丫头缩在沙发上,冻得嘴唇都紫了,怀里还抱着个旧娃娃,嘴里一直喊妈妈。”张阿姨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后来她奶奶从乡下过来了,可老太太身体不好,有哮喘,住了没两个月就住院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家里就剩那丫头一个人,有时候好几天都不出门,也不知道怎么过的。”
林浩愣住了,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昨天王艳说“妈妈在做饭”,今天又说“妈妈买的饼干”,全都是假的——她妈妈早就跑了,根本不在家,更不可能给她买饼干。
“那她平时……怎么吃饭啊?”林浩的声音有些发哑。
“谁知道呢,有时候邻居看她可怜,会给她送点吃的,可她很少开门,就隔着门说谢谢,然后把东西拿进去。”张阿姨摇了摇头,“这孩子可怜是可怜,可就是有点怪,有时候会站在窗口往下看,眼神直勾勾的,还有人说,半夜听见她在屋里跟人说话,可屋里就她一个人……”
张阿姨还在说着什么,林浩却没怎么听进去了。他脑子里全是王艳昨天的样子——脸白得像纸,嘴角翘着,说“妈妈在做饭”,还有今天小宇说的“姐姐站在楼梯口”,以及垃圾桶里的饼干袋。
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如果王艳没开过门,那给小宇饼干的是谁?如果门是锁着的,她又是怎么从屋里出来,再进去的?
他走下楼,看到小宇还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手里拿着半块饼干,吃得正香。看到林浩回来,小宇举起饼干:“爸爸,你也吃一口,真的很甜!”
林浩看着儿子天真的笑脸,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他接过饼干,放在嘴边,却怎么也咽不下去——那股甜腻的草莓味,此刻闻起来,竟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他抬头看向四楼的窗口,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看不到里面的任何东西。可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正隔着窗帘,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