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坊的秩序在萧战和李承弘的强力手腕下日渐好转,街道整洁,治安改善,大多数百姓拍手称快。然而,这番变化却实实在在地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以“座山虎”为首的黑虎帮,依靠在坊内收取保护费、控制一些灰色产业(如地下赌档、非法销赃点)为生,如今财路几乎被断了个干净,对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官”早已恨之入骨。在几次试探性的小摩擦被城管队铁腕压下后,座山虎决定不再隐忍,要给这两个外来户一点真正的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这永乐坊的水,到底有多深!
黑虎帮据点,一间隐藏在深巷尽头、门窗紧闭、光线昏暗的赌档后堂内,烟雾缭绕,酒气熏天。满脸横肉、胸口纹着下山猛虎的座山虎,将手中的粗瓷酒碗重重砸在油腻的桌面上,酒水四溅,他声如破锣地咆哮:
“妈的!欺人太甚!那个姓萧的杀才,还有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皇子!把老子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搅得天翻地覆!收不上来钱,兄弟们都快揭不开锅了!再这样下去,咱们黑虎帮就得改名叫‘病猫帮’,统统滚去喝西北风!”
一个穿着长衫、獐头鼠目、绰号“赛诸葛”的狗头军师连忙凑近,压低声音道:“虎爷,息怒,息怒啊!硬碰硬恐怕不行。我观察好些天了,他们手底下那帮穿蓝褂子的‘城管’,尤其是那个领头的黑大个,走路带风,眼神带煞,下手狠辣,八成是军中退下来的厮杀汉,见过血的!咱们兄弟欺负欺负老百姓还行,跟他们对上,怕是要吃亏。”
座山虎烦躁地抓了抓胸毛:“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忍着?”
“赛诸葛”阴险一笑,小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虎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得智取,设个套,让他们栽个跟头,既出了这口恶气,又能杀鸡儆猴,让那些开始观望、甚至想摆脱咱们控制的商户知道,这永乐坊,到底谁说了算!”
他附在座山虎耳边,如此这般地献上一计:找几个外地来的、脸生的兄弟,在城管队每日巡逻必经的、那条叫做“猫儿巷”的死胡同里,假装调戏一个女子,制造纠纷,大声吵闹。那个领头的黑大个性子急,好打抱不平,必然会进去查看。只要他进了巷子,咱们提前埋伏好的几十号好手就一拥而上,用麻袋套头,棍棒伺候,不打残也得让他躺上十天半个月!既教训了对方的核心人物,又能极大地打击城管队的士气,震慑坊内。
第二天午后,阳光正好。李铁头如同往常一样,带着一队精神抖擞的城管队员在坊内主干道巡逻。当他们经过猫儿巷附近时,果然听到巷子里传来女子惊慌失措的呼救声和几个男人粗俗不堪的辱骂、调笑声。
“救命啊!放开我!”
“小娘子别怕,陪哥哥们玩玩嘛!”
“嘿嘿,这巷子深,没人听得见……”
李铁头脚步一顿,眉头皱起。旁边一个队员低声道:“铁头哥,听着不对劲,要不要去看看?”
李铁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脸上却做出义愤填膺的样子:“光天化日,竟敢欺凌妇女!你们几个守在巷口,维持秩序,别让闲杂人等靠近!老三,老五,跟我进去看看!”他点了两个身手最好的老兄弟,大步流星地拐进了狭窄昏暗的猫儿巷。
巷子又深又窄,两侧是高高的院墙,光线晦暗。李铁头三人刚走到巷子中段,只听身后“哐当”一声,巷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紧接着,前方阴影里,以及他们刚刚经过的几个院门后,呼啦啦涌出十几名手持粗木棍、铁尺,面露凶光的大汉,前后夹击,将他们三人堵在了中间。
为首一个脸上带疤的壮汉,用木棍指着李铁头,狞笑道:“小子,就是你整天带着人在坊里耀武扬威?今天爷们儿就教教你,什么叫多管闲事的下场!”
李铁头面对包围,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森然:“等了你们好几天了,总算舍得露头了?这点人手,够塞牙缝吗?”
疤脸汉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李铁头已经将两根手指塞进嘴里,吹出一声尖锐刺耳、极具穿透力的口哨!
哨音未落,异变陡生!
“嗖嗖嗖!”
巷子两侧原本寂静无声的屋顶上、墙头上,如同变戏法般,瞬间冒出二十余名身着灰色劲装、脸上涂抹着油彩、眼神锐利如鹰隼的汉子!他们手中端着的,赫然是军中专用的制式劲弩!冰冷的弩箭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牢牢锁定了巷子里的每一个黑虎帮众!
“不好!有埋伏!是官兵!”黑虎帮众顿时大乱,有人想往回跑,发现退路已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同样手持兵刃的灰衣人堵死;有人想往前冲,却被李铁头和两名手下如同磐石般挡住。
“放下武器!抱头蹲下!违令者,格杀勿论!”屋顶上一名头领模样的灰衣人冷声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战场上带来的血腥杀气。
在绝对的人数、武力、装备和训练素养碾压下,这伙精心挑选出来的黑虎帮“精锐”,连像样的抵抗都没能组织起来,就像砍瓜切菜般被全部打翻在地,卸掉关节,用浸过水的牛筋绳捆成了一个个等待下锅的“粽子”。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甚至没让巷子外面的普通民众察觉到太多异常。
人赃并获,一网打尽。主要头目被单独关押在临时衙署后院加固过的、原本用来存放杂物的阴暗小房间里,充当临时牢房。
萧战得知消息后,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他没穿官服,也没带任何随从,手里就拿着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他让人把捆得结结实实、兀自梗着脖子充好汉的座山虎提溜出来,自己搬了把破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对面,“咔嚓”咬了一大口苹果,汁水四溢。
“座山虎?”萧战一边嚼着苹果,一边含糊不清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名字起得挺唬人,跟山大王似的。可惜啊,脑子好像不太灵光,净干些赔本买卖。”
座山虎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被抓时挣扎挨了几下),恶狠狠地瞪着萧战:“姓萧的!少他妈废话!老子今天栽了,认!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皱一下眉头,老子就不是好汉!”
“杀你?剐你?”萧战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把最后一口苹果肉啃完,手腕一抖,那苹果核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啪”一声,掉进了墙角那个充当垃圾桶的破瓦罐里。“老子嫌脏手。”
他站起身,走到座山虎面前,俯视着他,语气变得有些玩味:“我就纳闷了,谁给你的胆子,连当朝皇子都敢设计袭击?你这脑袋是铁打的,不怕砍?还是说……有人给你许诺了天大的好处,让你觉得值得赌上全帮上下,包括你家里老小的性命,来干这一票?”
座山虎眼神剧烈闪烁了一下,但嘴上依旧强硬:“没人指使!就是老子看你们不顺眼!坏老子财路,如杀父母!”
“行,讲义气,是条‘好汉’。”萧战点点头,拍了拍手,仿佛在给他鼓掌,随即语气骤然转冷,“那你就安心等着吧。‘袭击皇子,意图不轨’,这个罪名够大了吧?够你诛九族了吧?到时候,你的这帮兄弟,你的爹娘,你的老婆孩子……啧啧,那场面,想想都惨。”他摇摇头,脸上露出惋惜的表情,作势转身就要走。
“等……等等!”座山虎脸上的横肉抽搐着,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萧战那句“诛九族”和对他家人的描述,像是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破了他那看似凶悍的外壳,直抵内心最恐惧的地方。
就在座山虎心理防线即将崩溃的当口,临时牢房那扇破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五宝那颗梳着双丫髻的小脑袋探了进来,她像只灵活的小蝴蝶,悄无声息地飞到萧战身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用小手拢着,叽叽喳喳地快速说了一通。
萧战一边听,一边点头,眼睛越来越亮,最后甚至闪过一丝惊喜。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翘起二郎腿,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座山虎,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座山虎,你那个养在外面的相好的,是住在柳条胡同从东往西数第三家,门口有棵歪脖子枣树的那户吧?听说她弟弟,就是你那个小舅子,前阵子在赌坊欠了一屁股债,差点被人打断腿?奇怪的是,前几天他突然就有钱把债还上了,还清了不少?我就好奇了,这钱……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哪位‘贵人’送的啊?”
座山虎闻言,浑身猛地一颤,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看萧战,又看看那个一脸“快夸我”表情的小女娃,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自认为做得隐秘,连帮里核心兄弟都不知道他相好的具体住处,这小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五宝得意地昂起小脑袋,双手叉腰,用清脆的童音说道:“哼!坏蛋!你以为没人知道吗?前天下午,那个长得像瘦猴子一样的师爷(指赛诸葛),鬼鬼祟祟地去你相好的弟弟家送钱,我的小伙伴‘小泥鳅’躲在枣树上看得清清楚楚!他们还偷偷摸摸地提到了一个叫什么……‘周主事’的官老爷!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周主事?”萧战眉头一挑,心中立刻了然。工部屯田清吏司确实有个周主事,官职不高,但却是宁王母族的一个远亲,平日里并不起眼。看来,宁王那边也没闲着,开始动用这种底层棋子来给自己和六皇子使绊子了。
他俯下身,凑近瘫软在地、精神几乎崩溃的座山虎,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诱惑和压迫:“座山虎,想活命吗?想保住你这些跟你混饭吃的兄弟,想让你家里老小,还有你那个相好的,不被牵连,能继续过安生日子吗?”
座山虎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忙不迭地点头,声音沙哑:“想……想!萧爷,萧国公!求您给条活路!”
“好!”萧战一拍大腿,“那你就按我说的做。让你那个‘赛诸葛’师爷,想办法给那个周主事传个信。就说,你们黑虎帮虽然失手了,但愿意‘戴罪立功’,跟周主事背后的人‘合作’。就说你们在坊里还有些隐藏的力量,知道不少萧战和李承弘的‘黑料’,愿意提供出来,但需要当面谈谈条件,希望能得到更多……嗯,‘指导’和‘支持’。地点嘛,就定在……你们以前常碰头的‘悦来茶馆’雅间,时间定在明晚戌时(晚上七点到九点)。记住了吗?”
座山虎此刻已是六神无主,只能如同提线木偶般连连点头:“记住了,记住了!小人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当晚,镇国公府书房(兼临时作战指挥部)。
萧战将今天的收获和下一步计划,眉飞色舞地讲给了家人听。
苏婉清听完,有些担忧地蹙眉:“夫君,此举是否太过冒险?直接对上宁王的人……”
“怕什么?”萧战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是他先把手伸过来的,老子这只是正当防卫!再说了,抓贼抓赃,只要拿到他们暗中指使帮派袭击皇子的实证,就算闹到陛下面前,咱们也占着理!”
李承弘也在场,他显得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老师,学生需要做什么?”
“你?”萧战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晚上,跟我一起去‘悦来茶馆’看戏!让你亲眼见识一下,什么叫‘钓鱼执法’,啊不,是‘引蛇出洞,为民除害’!”
四丫文瑜眼睛亮晶晶的:“四叔,需要我再去书铺打听一下关于那个周主事的风评吗?”
三娃远航则比较务实:“需不需要我准备些伤药?以防万一。”
最兴奋的当然是五宝,她在地上蹦来蹦去:“我去我去!我让‘小泥鳅’他们继续盯着悦来茶馆!保证连那只周主事穿什么颜色的底裤都……哎哟!”她话没说完,就被苏婉清红着脸捂住了嘴。
萧战看着摩拳擦掌的一家人,哈哈大笑:“好好好!咱们家这就叫‘上阵父子兵,反腐亲兄弟’!明天晚上,都给老子精神点,打好这‘永乐坊反腐打黑第一枪’!”
鱼儿已经嗅到饵料的香味,开始向着精心布置的钓钩游来。萧战布下的天罗地网正在悄然收紧,只等目标彻底咬钩。而自以为行事隐秘、还在为“掌控”了黑虎帮而沾沾自喜的周主事,以及他背后若隐若现的宁王势力,还浑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暴露在无数双眼睛之下,正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