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总算挣破了云层,却没什么暖意,斜斜地洒在“益民商行”的青石板台阶上,把积雪融成一滩滩暗灰色的水洼。
阿力刚把两碗糙米饭摆到柜台后的小桌上,瓷碗边沿还沾着几粒米,一碟腌得发黑的咸菜旁放着个烤得裂开缝的红薯,热气裹着淡淡的焦香,是这寒日里难得的烟火气。
沈青梧刚拿起筷子,就听见“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柜台都跟着颤了颤。
商行那扇老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木屑飞溅着落在腌菜碟里,门板歪歪斜斜地挂在合页上,露出三个凶神恶煞的身影。
为首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壮汉,额前的黄毛染得发亮,遮住了半只浑浊的眼睛,左耳上的铜环随着他的动作晃悠,阳光照在上面,泛着刺目的光。
他上身只穿件黑色短褂,敞着领口,露出胸口乱糟糟的黑毛,右臂上纹着条歪歪扭扭的青龙,龙鳞用劣质染料涂得发乌,龙尾顺着手腕绕到虎口,像条爬在皮肤上的脏蛇。
他刚迈进门槛,就把脚边的木凳踢得翻倒,凳腿撞在炭盆上,火星子溅到他的裤脚,他却毫不在意,只咧着嘴冷笑,露出两颗发黄的虎牙。
“谁是‘阿青’?”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粗哑得刺耳,唾沫星子喷在柜台上的账本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沈二爷说了,把沈家那小贱人交出来,老子就饶你们这破铺子一命!”
阿力吓得手一抖,筷子掉在地上,红薯滚到桌底,他慌忙想去捡,却被黄毛身后的两个跟班拦住。
左边的瘦竹竿个子高得像根麻杆,脸蜡黄蜡黄的,手里攥着根手腕粗的短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神却躲躲闪闪的——一看就是没怎么打过架,全靠跟着黄毛装腔作势。
右边的胖跟班则像个圆滚滚的皮球,肚子把短褂撑得紧绷,他的目光根本没在人身上,直勾勾地盯着柜台抽屉里的钱匣子,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显然是冲着钱财来的。
顾晏辰猛地站起身,把沈青梧护在身后,他身上的药粉味还没散,却透着股硬气:“几位怕是找错地方了,我们商行里没有叫‘阿青’的人。”
“找错地方?”黄毛嗤笑一声,伸手抓住柜台上一匹靛蓝色的阴丹士林布,狠狠往地上一摔,布料被扯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蓝白的纱线露出来,像道流血的伤口,“沈二爷亲口说的,上个月沈公馆出事,那小贱人就躲进了法租界,除了杜月笙这破商行,她还能去哪?”
沈青梧从顾晏辰身后走出来,粗布褂子的袖口被她悄悄挽得更高,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臂。
她没看黄毛的脸,目光落在他那只抓过布料的手上——虎口处有道新鲜的刀疤,指缝里还沾着烟油,显然是常年混街头的老痞子。
前世在边境,她见多了这种仗着人多欺负人的货色,对付他们,最有效的就是先破掉他们的嚣张气焰。
“说话放尊重点,”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块冰锥,戳得黄毛的笑容僵在脸上,“这商行是杜先生的产业,你们敢在这里撒野,就不怕杜先生的人找你们算账?”
黄毛听到“杜月笙”三个字,眼皮跳了跳——在上海,没人敢不给杜月笙三分薄面,就算他背后有沈敬海撑腰,心里也发怵。
但转念一想,沈敬海答应给的五十块大洋就快到手了,而且张法荛说了,杜月笙现在躲在香港,根本管不了上海的事,他的底气又回来了。
“杜月笙?”他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青龙纹身,“他现在自身都难保!告诉你,今天要么交人,要么老子就砸了这破铺子,让你们连饭都吃不上!”
话音刚落,瘦竹竿就举着短棍朝布匹堆砸去,“哗啦”一声,几匹细布掉在地上,他还用脚狠狠碾了碾,布面上立刻沾了层泥污。
胖跟班则趁机伸手去拽柜台抽屉,手指刚碰到钱匣子的木柄,就被沈青梧一把抓住手腕——她的手像铁钳,捏得胖跟班“嗷”地叫了出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放手!你个臭娘们!”胖跟班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黄毛冲过来。
黄毛见同伙吃亏,骂了句脏话,从腰里掏出把弹簧刀,“唰”地一声弹开刀刃,寒光直逼沈青梧的胸口。
他以前用这招吓退过不少小贩,以为眼前这瘦弱的女人也会害怕,却没料到沈青梧不仅没躲,反而迎着刀刃上前一步。
就在刀刃快碰到沈青梧衣襟的瞬间,她猛地侧身,左手精准地扣住黄毛的手腕,右手从柜台下抄起早就备好的铁棍——那是她前几日特意找阿力磨尖的,棍头闪着冷光。
她顺着黄毛的力道往旁边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黄毛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弹簧刀“哐当”掉在地上,他疼得蹲在地上,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这一连串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顾晏辰和阿力都看呆了——刚才那个还在整理账本的“阿青姐”,此刻像换了个人,眼神里的狠劲,比街头的打手还凶。
瘦竹竿见黄毛被制服,举着短棍想从背后偷袭,沈青梧耳朵一动,侧身避开的同时,铁棍横扫,正好打在他的膝盖上。
瘦竹竿“扑通”跪倒在地,短棍脱手而出,疼得直咧嘴。胖跟班见状,吓得腿都软了,想往门外跑,却被沈青梧伸脚绊倒,摔了个狗啃泥,鼻子磕在门槛上,流出血来。
三个地痞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
沈青梧捡起地上的弹簧刀,用布擦了擦刀刃上的灰,走到黄毛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回去告诉沈敬海,想找我,就自己来。再派你们这种废物来闹事,下次断的就不是手腕,是腿。”
黄毛疼得说不出话,只能连连点头。
瘦竹竿和胖跟班赶紧扶起他,一瘸一拐地往门外挪,连掉在地上的短棍都忘了捡。阿力跑过去关好门,回来时看着沈青梧,
眼里满是崇拜:“阿青姐,你太厉害了!刚才那几下,比码头的搬运工还能打!”
沈青梧刚想说话,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的提示音:【宿主成功运用基础格斗精通制服敌人,技能熟练度提升10%,当前熟练度30%。触发临时任务:追击地痞获取沈敬海相关情报,任务奖励:熟练度+20%】。
她心里一喜——技能熟练度又涨了,而且还能从地痞嘴里套消息。
她看向顾晏辰,眼神里带着坚定:“他们跑不远,我去追,说不定能问出沈敬海的落脚点。”
顾晏辰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递给她:“小心点,我让阿力跟你一起去,有情况就往巡捕房方向跑。”
沈青梧接过匕首,塞进靴筒,和阿力一起冲出商行。
门外的阳光依旧清冷,青石板路上的水洼映着他们的身影,远处传来黄包车夫的吆喝声,却盖不住她心里的火焰——这乱世里,只有自己够强,才能守住想要守护的东西,才能让那些恶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