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0、残月如钩。
流星没有参加当晚的小会,她有事出去了。等她回来,温政给她说明情况,她笑了:“忍者有什么可怕的?我就不信,刀有枪快。”
她建议,烧坊的每个人都配枪。枪不离身。
温政觉得可行。
流星去的地方,是胡同药店。胡同药店这边还开了一家胡同字画店,一家二手书店,一家古董店,门店相连,从一个门店,不用出门,就可以走到另一个门店。
老板都是同一个人。
流星是来见柯大夫的,柯大夫有收藏字画、藏书的习惯。她去的时候,柯大夫还没有到。
胡同要给两人商谈营救被捕同志的情况,并由流星将情况,传达给温政。
温政利用特高课的身份和金钱,营救出了几个同志。
***
一位名叫张充的顾客来到了这家商店。
张充长得胖,像一个饭桶,如果他知道自己是个饭桶,知道自己干啥啥不行,那还好。
但是,一个饭桶,如果他不但不知道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反而还自大自狂,自以为是,想一出是一出,脑袋一热就胡来,爱折腾事儿,
那么,他非得败光家底儿不可,再厚的家底儿也白扯。
那些饭桶体质的人,他们折腾事儿就像大象闯进了瓷器店,干啥都是错,动一下就是错,
因为那种体质的人把事情搞砸的能力特别强,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的那种局面都不行,都一样搞砸。
所以,一个饭桶最大的善良,以及他能为这个世界做的最大贡献就是:
安静地当一个饭桶,吃喝玩乐就行了,千万别有什么雄心壮志,梦想宏图,千万别学人家去干事业。
人贵有自知之明。
张充属于知道自己是饭桶那类人。
他随意的打量着四周,突然,他石化了……
在流星惊讶的目光中,张充走到胡同前两天收的一幅画作前,露出了痴迷又惊喜的表情。
然后,他居然就朝着这幅画作,直直地跪下了!
这一跪把流星和胡同吓了个半死,他们连忙上前拽他,没想到眼前的张充用颤抖的声音说,“你们知道你们拥有的究竟是什么吗?”
胡同和流星是一头雾水,很快,这个张充不再言语,他出价要用五千大洋购买这幅画。
胡同和流星对这个数字震惊了三秒,他们看了彼此一眼,讨论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拒绝了他……
因为他们实在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啊?特别是看到张充这个要死要活的样子,他们都不敢卖了!
好说歹说送走了张充,在其它顾客进来之前,他们把门关了。柯大夫一到,胡同就领着他来到这幅画前。
柯大夫是字画、藏书方面的专家。
没想到柯大夫的反应和张充一样,魔怔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直直地给这幅画跪下了!
流星和胡同都糊涂了。
看不懂的是艺术,看得懂的是画。这句话听不懂的是哲理,听懂了的就是一句话。
***
“这究竟怎么回事?那幅画究竟有什么魔力?”
温政急切地想知道。
“我不知道,张充和柯大夫都没有说。”流星说:“无论我和胡同怎么问,他们都不说。”
她叹了一口气:“我离开的时候,柯大夫还跪在那里。他要以一万大洋买下这幅画,胡同不卖就不起来。”
“嗯。”温政说:“你就这样回来了?”
“嗯。”流星从口金包里拿出一张纸条:“这是胡同让我交给你的,里面是此次需要营救的人员名单。”
温政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名字:
袁文。
***
温政人都懵了。
袁文就在烧坊,好好的,需要他去营救?而且袁文又不是组织上的同志,组织上怎么会让他去营救?这是怎么会事?那个环节出了问题?
“你确认这是胡同同志给你的?”
“当然。”
“胡同看过纸条吗?”
“我不知道。他交给我的时候,神态和平时一样,看不出异常。”流星深思:“我可以问问他。”
袁文还没有入睡。
她在给两个孩子织毛衣。
当温政把纸条拿给她看,她的脸色变了:“你从哪里得到的?”
温政简单解释了一下。
袁文神色悲凉:“这是一个咒语,我被人下咒了。”
“咒语?一个名字?”
“是的。最简单的咒语,就是自己的名字。”
温政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终于开始相信袁文关于忍者的所说了。
日本神秘的忍术,本就不是他所了解的。
***
“我要看看那幅画。”袁文皱着眉头:“我想知道,画的是什么?”
“现在就要看?”
“是的,我等不及了。”袁文说:“如果沈培没有入睡,我要她和我一起去。”
温政答应了,他的命令一向很有效。
两辆轿车从后门,一前一后,在夜色中驶出了烧坊。大片区域已经是宵禁时间,多个路口有拦车的军警,温政持有特别通行证,一路畅通无阻。
温政亲自开车,袁文、流星、沈培坐他的车,王昂带几个人坐第二辆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胡同书画店所在的片区,正好停电,四周一片漆黑。
胡同提着马灯在门口迎接。
柯大夫居然还没有离开,还在举着烛火,看那幅画。
他人似乎已经着魔了。
是什么样的一幅画,让他如此着魔?温政也急切地想看一看。
这是一幅肉笔画的古老浮世绘。
画的是春画,一个慵懒的女人,坐在草地上,云鬓蓬松,钗横鬓乱,和服半开,酥胸微露。一条溪水流过,一双玉足伸进溪水中,旁边是一双木屐。
温政看着这幅画,怔住了。
因为画上的女人,就是袁文,简直是照着袁文的样子画出来的。
这是一幅成于江户时的古画。那个年代,袁文还没有出生呢。相隔数百年,怎么会有她的画?
浮世绘有落款,此画却没有落款,不知道是谁画的。但画面构图疏密有致,可谓疏可跑马,密不透风。色彩丰富而清新,柔和瑰丽。
显然是大师所为。
袁文被这幅画震撼到了,仿佛被雷击一般,呆呆地看着这幅画,差点腿软。
画中人像是都附着妖魔的恶咒,她只要伸手去碰一碰,立刻就会发疯。
画中,她的身上可能具备两种品质:
邪与媚。
让感官享乐的世界有了丰富的质感,沉甸甸地,如晚熟的高粱,所有的穗子都垂下来了,富足的,殷实的,直达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