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灰烬扫过焦土，白小璃站在原地，手里那支净邪香烧到了底，火星一跳，灭了。她没扔掉，把香梗塞进袖袋，顺手从腰间玉瓶倒出一小撮清心露，滴在舌尖。
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她闭眼三息，体内乱窜的灵流总算稳了些。
“都别傻站着。”她睁开眼，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清了，“受伤的包扎，没伤的捡还能用的东西。今晚就在这儿过夜，轮值守夜，我来排班。”
没人吭声，也没人动。
她冷笑一声：“怎么，以为打完就能回家吃饭了？刚才那人逃了，不是死了。他背后还有人，说不定现在就在盯着咱们喘气。”
这句话像桶冷水，泼得几个正低头翻尸体的人猛地抬头。
“布阵。”她掐诀往地上一拍，一圈淡青色光纹扩散开，隔绝了外界灵波动荡，“这地方不干净，别让邪气钻进经脉。”
有人开始搬石头围火堆，有人翻包袱找绷带。药童模了摸出来，蹲到她身边：“白姑娘，伤口得重新处理。”
她扯了下肩头破布，血已经凝了，但裂口还在发烫。点点头，坐下来让他拆纱布。
“疼就喊。”少年说。
“喊什么喊，我又不是演话本。”她白他一眼，“赶紧的。”
火堆点起来时，她已经重新包好了伤。九尾收在身后，盘膝坐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面前围了七八个散修。
“来，聊聊刚才那一仗。”她开口，“谁先说？”
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挠头：“我觉得打得挺顺啊，最后不也赢了？”
“赢？”她挑眉，“你管这叫赢？要不是我提前抽到一张废符，现在你们全得给他陪葬。”
“不至于吧……”
“不至于？”她打断，“第一波冲锋谁带头的？雷符压根没集火，浪费了最佳窗口。中间换阵慢了半拍，要是对方再强点，防线早破了。最蠢的是——”她盯住角落里一个年轻修士，“你看见影子动，居然还往上踩？那是影缚术的前兆，再晚一秒，你现在就是具干尸。”
那人脸色发白，低头不语。
“别把运气当实力。”她扫视一圈，“今天能活，是因为我知道他要自爆，是因为系统给的封印符刚好能压住邪火。明天呢？后天呢？系统不会天天送救命玩意儿。”
火堆噼啪响了一声，众人安静下来。
“我来说。”她站起身，指尖划过空中，留下一道微弱灵痕，“战局分三段。第一段被动防守，靠观察找破绽。你们记住，傀儡不是机器，是阵法驱动的躯壳，有节奏就有漏洞。第二段反击，关键在协同。一个人炸不了三个点，但三个人同时打一个位置，就能撕开口子。”
她顿了顿：“第三段对首领，才是真正考验。他修为比我高，招带蚀魂之力，正面硬拼必死。我为什么敢让他打中我？因为嘴里含着止血膏，精血一激，药力反冲，换来半息爆发时间。那一扭身，九尾缠手、雷符刺丹田，全是算好的。”
“你……早知道自己会受伤？”有人问。
“当然。”她笑，“打架哪有不挨打的？关键是伤得值不值。我要是躲了那一掌，他就不会退那半步，气势就不会崩。”
“可我们没你这本事啊。”另一人嘀咕。
“本事是练出来的。”她从怀里抽出一张泛黄纸页，“昨天签到抽到的‘风雷步’，我不藏着，现在拆解给你们听。”
她起身走了一圈，脚下一串残影浮现，落地时已回到原位。
“看清楚没有？第一步踏巽位，引风助速；第二步踩离宫，借火提速；第三步转角必须压低重心，不然容易被锁腿。每天练百遍，一个月后你们也能闪得像鬼。”
她说完，把手里的残卷撕成几片，分给几人：“每人一段，自己悟。看不懂的问我，但我只讲一遍。”
火光照在她脸上，眉间朱砂痣微微发亮。
“我不是师父，也不收徒弟。”她环视众人，“但只要跟着我，我就有一说一。想走的，现在走，我不拦。想留的——从明天起，每天复盘一场实战，谁偷懒，谁下次就别指望我救你。”
没人说话。
有人低头看手里的残卷，有人捏紧了拳头，还有一个一直沉默的老者忽然抬头：“我们拼死拼活，到底图什么？”
白小璃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图什么？”她仰头看了眼漆黑的天，“我图活久点，顺便看看这天到底能不能捅破。你们要是觉得太累，可以走。但记住——”
她站直身体，红衣在风里轻轻摆动。
“活着，才有资格谈图什么。”
火堆边静了很久。
终于有人开口：“明天……什么时候开始复盘？”
“早饭后。”她说，“谁迟到，罚抄十遍风雷步口诀。”
“抄多少字啊？”
“抄到我满意为止。”
一群人哄笑起来，紧绷的气氛松了几分。
她坐回石板，从袖袋摸出一支新的净邪香，还没点。手指摩挲着香身，忽然皱眉。
香尖有一点湿。
她抬头看天。
云层厚，没下雨，但空气沉得厉害。
她把香放下，低声说：“今晚加一班守夜，两小时一换。”
“怎么了？”
“这天气不对。”她闭眼感应片刻，“灵压在往下压，像是要憋场大雨，又不像。”
她没再说下去。
火堆烧得旺了些，照得人脸明明暗暗。有人开始打盹，有人低声讨论步法要点。
她靠在石壁上，闭眼调息。肩上的伤隐隐作痛，但她没去碰。
九尾垂在地上，一动不动。
营地安静下来，只有火苗燃烧的声音。
远处林子里，一片枯叶缓缓飘落，砸在泥地上，发出轻微声响。
她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