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屏幕暗了下去,客厅里只剩下角落落地灯的光。苏瑶站在楼梯中间,手指还搭在扶手上。厉霆琛的手掌仍停在她肩头,没收回,也没再用力。
楼上儿童房的门已经关上,走廊的灯也灭了。整栋房子安静下来,可那种被盯上的感觉没有散。
她轻轻动了下肩膀,从他手下退开一步,继续往上走。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厉霆琛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主卧。
窗帘没拉严,一道路灯的光斜切进来,照在床尾的地毯上。苏瑶脱了外套挂好,坐到床边。厉霆琛靠在门框上,盯着她看了几秒。
“你去睡吧。”她说,“我再待会儿。”
他没动,“还在想那个预告?”
“有人能进小区。”她抬眼,“直播预告是半夜弹出来的,信是直接塞到孩子门口的。不是外面随便谁都能做到的。”
厉霆琛眼神沉了下,“明天我会让安保重新排查所有进出记录。”
她点头,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苏瑶在送孩子们出门前,绕到每个房间检查门窗。四宝的窗台上有道浅灰印子,像是鞋底蹭过。她蹲下身,用指甲刮了下,指腹留下一点粉尘。
她没声张,只把窗户锁扣重新拧紧。
送完孩子回来,她在大宝房门口停下。门缝底下压着一张折起来的纸。她弯腰捡起,展开。
白纸,打印体字迹:
“别以为进了厉家门就能站稳。带着你的野种滚,否则下一个绑的就不只是人了。”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把它折好,放进裤兜。
厉霆琛正在书房接电话。她敲了下门,直接走进去。
“怎么了?”他挂掉电话,看她脸色不对。
她把纸条递过去。
他接过看完,脸彻底冷下来。“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才。就在门口。”
“监控呢?”
“我已经让物业调了,但这种事……不会留下太多痕迹。”
厉霆琛走到电脑前,快速输入指令,调出小区近二十四小时的监控汇总。他一条条翻,重点放在凌晨两点到五点之间的画面。
主入口一切正常。巡逻保安按时打卡。但后花园靠近围墙的一处摄像头,在凌晨三点十七分断了信号,持续六分钟。
“技术组马上查。”他说,“这不只是发个威胁那么简单。他们已经在试探底线。”
苏瑶坐在沙发上,“他们想让我们乱。”
“就是这个目的。”厉霆琛坐下,“先放风声,再制造恐慌,最后逼我为了公司稳定放弃你们。”
“那你打算怎么办?”
“查清楚是谁在背后。”他看着她,“然后让他们知道,动我的家人,代价是什么。”
当天下午,厉氏集团总部十三楼会议室。
长桌两侧坐满了人。法务、公关、舆情监测、技术安全部门负责人全部到场。厉霆琛坐在主位,面前摊着几份文件。
“过去四十八小时,全网关于‘厉氏私生子’的话题累计阅读量突破八千万。”公关总监汇报,“主流媒体暂时没有跟进,但社交平台出现大量相似内容账号,集中发布带有引导性的言论。”
“比如?”厉霆琛问。
“说苏女士是职业捞女,靠孩子上位;说五个孩子身份存疑,建议做亲子鉴定公开结果;还有人放出所谓‘内部消息’,称厉氏继承权即将变更。”
厉霆琛翻了一页报告,“这些账号有什么共性?”
技术主管接话:“我们追踪了五百个活跃账号,发现它们注册时间集中在最近两周,Ip多次切换,但资金充值渠道指向同一家传媒公司——星源文化。”
“这家公司背景?”
“表面做短视频孵化,实际控股方是宏瑞资本。而宏瑞的第三大股东,是陈仲衡。”
会议室安静了一瞬。
陈仲衡,厉霆琛最大的商业对手。两人在新能源项目上争夺多年,数次正面交锋。
“他终于动手了。”厉霆琛声音很平,却带着冷意。
法务总监开口:“目前证据还不足以起诉,星源文化可以辩称是自由言论或市场行为。但我们已经收集到部分账号涉嫌伪造信息、恶意诽谤的截图,可以启动侵权诉讼程序。”
“打官司太慢。”厉霆琛说,“他在等我分神。股价波动、舆论压力、家庭混乱——他要的是全方位施压。”
苏瑶坐在角落,一直没说话。这时她开口:“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些言论都在挑你和我之间的矛盾?”
所有人都看向她。
“所有文章都在强调‘厉总从未承认’‘女方单方面宣称’,暗示是你被迫承担。他们在离间我们,让你觉得是我带来了麻烦。”
厉霆琛看着她。
她继续说:“如果你们现在发声明,说是公司统一口径,外界会觉得你在为家庭危机善后。但如果换一种方式——是我们一起站出来,告诉所有人这个家是怎么回事,效果会不会不一样?”
会议室陷入短暂沉默。
公关总监迟疑道:“您的意思是……主动释放信息?”
“不是求理解,是定基调。”苏瑶说,“他们想定义我们,我们就先定义自己。不否认,不回避,也不求谁原谅。就一句话:这是我们一家人,轮不到别人插嘴。”
厉霆琛盯着她,慢慢点了下头。
“按这个方向准备。”他对团队说,“声明暂缓发布。法务继续追查资金链和幕后操作证据。技术组重点监控星源文化的关联账户,一旦发现新动作,立刻上报。”
会议结束,其他人陆续离开。
苏瑶留在原地,翻着手里的手机。热搜还在涨。有个视频片段被剪辑过,是她上次接孩子放学时低头快走的画面,配文写着:“心虚母亲不敢面对镜头”。
她关掉页面。
厉霆琛走过来,“你还好吗?”
“不好。”她抬头,“我不想每次都被动等着你们开会决定怎么保护我。我想做点什么。”
“你想做什么?”
“我知道我不懂商业,也不认识那些人。但我了解网络。”她看着他,“以前打工的时候,我也被人造过谣。那时候没人帮我,我就自己发帖澄清,一条条回评论,晒聊天记录,晒工资单。最后那些人自己删号跑了。”
厉霆琛没打断。
“我可以不出面,但能不能让我参与内容审核?哪些该回应,哪些该无视,我比你们更清楚普通人怎么看这些事。”
他沉默几秒,“从现在起,所有对外传播材料,你需要签字才能发布。”
她点头。
两人一起走出大楼。天已经黑了。车停在门口,司机下车开门。
厉霆琛突然停下,“等等。”
他拿出手机,拨通助理电话,“通知法务,加一项调查内容——查陈仲衡最近三个月的所有公开行程,特别是他是否接触过教育系统相关人员。”
“为什么?”苏瑶问。
“大宝学校今天换了新的安保公司。”厉霆琛说,“名字叫安盾,正好也是宏瑞旗下的子公司。”
苏瑶眼神变了。
“这不是巧合。”他说,“他不止想搞舆论,还想靠近孩子。”
回到家,她直接去了书房。打开电脑,登录私人邮箱。她翻出过去几天收到的陌生邮件,一封封点开。
大部分是垃圾广告。但在昨天凌晨,有一封没有标题的邮件,附件是一个加密文档。发件人地址已经被注销。
她下载下来,尝试解码。失败。
她把文件拷进U盘,准备明天找懂技术的人看看。
楼下传来钥匙声。厉霆琛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袋。
“这是什么?”她问。
“第一批水军账户的资金流向图。”他把袋子放在桌上,“陈仲衡通过三层空壳公司洗钱,最终注入星源文化用于买量控评。技术组刚拼完整。”
她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的箭头连接着公司名称。中间一个节点被红笔圈出——**远航咨询**。
这个名字她记得。三天前,有个自称教育基金会的人打电话给她,说要为五宝提供免费心理辅导,推荐机构就是远航。
她抬头,“他们已经开始接触孩子了。”
厉霆琛盯着那页纸,眼神一点点沉下去。
“不能再等了。”他说,“明天开始,所有接送由保镖全程陪同。学校那边,我会亲自去谈。”
她伸手按住他的手背,“我们一起。”
他转头看她。
她没笑,也没退,“你说过不会再用沉默让他们受伤一次。那这次,也别想一个人扛。”
他反手握住她。
两人坐在书桌前,灯光落在那张资金图上。红线像蛛网,从远处伸向这个家。
苏瑶拿起笔,在远航咨询旁边写下两个字:**查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