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嫣挺直了背脊,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看着办公桌后那个冷漠矜贵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之前提的条件,我答应了。”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孟砚辞缓缓放下手中那支价值不菲的定制钢笔,笔尖与实木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抬起眼,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
“裴嫣,”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露骨的嘲讽,“你是不是忘了,路是自己选的。在你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在我这里,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哥……”裴嫣的眼圈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声久违的称呼脱口而出,带着哀求和悔意,“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你以前,都会选择原谅我的。”她想勾起他的怜悯。
孟砚辞向后靠进宽大的真皮椅背,双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姿态是全然的上位者审视。
他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眼神里没有半分动容,只有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了然。
“你后悔了,”他重复了一遍,语气轻描淡写,“关我什么事?”
他微微前倾,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剖开她强撑的伪装:“怎么?是在喻南森那里受了天大的委屈,发现你所谓的‘真爱’不过是飘飞的柳絮,无用又烦人,才想起回头来找我这个‘哥哥’了?”
这句话像一根毒针,精准无比地扎进了裴嫣最痛楚、最不堪的神经末梢!
她所有的委屈、悔恨、羞恼在这一刻轰然爆发!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孟砚辞!”她猛地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恨意,“你以为你这样对我!我就会摇尾乞怜地回到你身边吗?不可能!你做梦!我不是你手中的玩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受够你了!我早就受够你了!”
她像是要将积压多年的怨毒尽数倾泻,口不择言地嘶吼:“你知道妈为什么从小就讨厌你吗?!因为她比谁都清楚!你骨子里就是个冷血的魔鬼!一个疯子!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恶毒的词语像淬了毒的匕首,从她嘴里不断喷射而出:“你这样的人凭什么拥有这一切?!你就该下地狱!你才最该死!”
她的目光猛地锁定在孟砚辞办公桌上那个陈旧的相框上,脸上露出一种扭曲的、报复性的快意:“睹物思人?呵!你有什么资格?!那个人要是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只会觉得恶心!该死的人是你!你才该下地狱!你永远都赎不清你的罪!”
她像一个疯癫的胜利者,恶狠狠地盯着孟砚辞骤然绷紧的身体和那双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的手,继续用最恶毒的语言凌迟他:“你以为你现在高高在上就能得到一切吗?妈妈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你做的所有事都不能救赎你的罪恶!你永远都会良心不安!你就算活着也是活在地狱里!永远都是!”
“滚出去。”
孟砚辞的声音低沉沙哑得可怕,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
他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猩红恐怖,里面翻涌着几乎要噬人的风暴和痛苦,死死地盯着裴嫣。
那眼神太过骇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撕碎。
裴嫣被那眼神吓得心脏骤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随即又被一种扭曲的畅快感取代。
她达到了目的,她终于狠狠地刺痛了他!
她冷笑一声,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得意,猛地转身,用力甩开办公室厚重的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狠狠摔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办公室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孟砚辞僵坐在椅子上,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胸口剧烈起伏,那双向来稳如磐石的手,此刻正放在桌下,颤抖得无法自抑。
裴嫣最后那些恶毒的诅咒,像带着倒钩的鞭子,一遍遍抽打在他早已鲜血淋漓的心上。
地狱……
赎罪……
良心不安……
每一个词都精准地命中了他最深的痛处。
他猛地闭上眼,额角青筋暴起,整个人仿佛被困在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之中。
办公室外,陈默焦虑地踱步,厚重的实木门也无法完全隔绝方才里面激烈的争吵和裴嫣小姐那些尖锐到刺耳的喊叫。他听得心惊肉跳,却又不敢贸然进去。
直到看见裴嫣怒气冲冲、满脸泪痕地摔门而出,头也不回地冲进电梯,陈默才深吸一口气,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轻轻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孟总,您没……”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就猛地噎在了喉咙里。
只见孟砚辞并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坐在办公桌后,而是倒在了桌旁的地毯上!他蜷缩着身体,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一只手死死地按在胸口,呼吸急促而艰难,看起来痛苦万分。
“孟总!”陈默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蹲下身试图扶他,“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马上送您去医院!”
“不去……”孟砚辞的声音极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办公桌的方向,“药……抽屉……白色瓶子……”
陈默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不敢耽搁,连忙扑到办公桌旁,手忙脚乱地拉开第二个抽屉。果然,在一叠文件旁边,放着一个没有任何标签的白色小药瓶。
他一把抓过药瓶和水杯,又冲回孟砚辞身边:“孟总,药来了!吃几粒?”
孟砚辞颤抖着手,几乎是抢过药瓶,费力地拧开,倒出两粒白色的小药片,看也没看就直接塞进嘴里。陈默赶紧将水杯递到他唇边,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水。
吞下药片后,孟砚辞靠在桌腿上,紧闭着双眼,胸口依然剧烈起伏,但急促的呼吸似乎慢慢平缓了一些,紧蹙的眉头也稍稍舒展,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陈默半跪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也惊出了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