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爱你，你会孤独终老。
他以为那些恶语不会放在心上，其实早已经入了心。
陆怀鹤平静地说完自己的经历，却迟迟没等到身旁人的回应。
他扭头一看，秦乐枝已经哭成泪人，嘴唇都咬出血印了却一直压抑着没有哭出声。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要钳住秦乐枝的下巴，却在快要触及时觉得冒犯，默默把手放下，淡声道：“松口。”
秦乐枝听话地松开牙齿，强忍的呜咽声从喉咙溢出。
陆怀鹤喉咙发干，心里明明已经猜到却还是要问一句，“哭什么？”
秦乐枝扯着地上的草泄愤地扔回地上，眼眶红红地瞪着外面的陆震，“他们太坏了，怎么能这么对你！他们要是不喜欢当初就不要生啊，生了不管也就罢了，把你送走也好，为什么要把怨气都撒在你身上！”
陆怀鹤哂笑，“可能我不配得到爱吧。”
秦乐枝抓着陆怀鹤的胳膊，直视着他的眼睛十分严肃地说道：“胡说！怎么就不配了，谁都配拥有爱。他们才不配，那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你当时一定很痛很难过吧。”
“不记得了。”这不是假话，时间太久，真的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冰冷的地板，只记得温婉怨毒的眼神，只记得心底的声音告诉他——以后不要再祈求别人的爱了。
爱不是必须，他可以不要。
“那他们现在又为什么要派人来杀你？”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谁派来的，刚才看到陆震出现才明白。”
他被宗门争抢，陆震所属的宗门得到了消息，想起来他的身份，想让他回去。
之前宗门有人来找他，但他拒绝了。
可能宗门的人回去后给陆震和温婉施压，要求他们带他回去。
温婉不想看到他，所以派人来刺杀。而陆震按理来说不会违背温婉的意愿，带他回去可能是想让温婉出气，亲手了结他？
秦乐枝再一次恨恨地看向陆震，怒不可遏，“什么人啊！你千万不能回去。”
陆怀鹤看着秦乐枝哭花的脸，找遍全身也没找到手帕，只能干巴巴地说着，“别哭了。”
秦乐枝随意用袖子抹了抹眼睛，鼻尖还是红红的，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心疼你。”
陆怀鹤一愣，心口涌起一股酸涩的情绪，很陌生又带着一股隐秘的欣喜。
从出生起，好像没人心疼他。
宗门知晓内情的人知道他被毒打时，随口一句“真让人心疼哦”并未走心，更不会像秦乐枝一样为他哭。
他们不过相识几天的陌生人，却好像有着比那些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有更深的情谊。
她低低的啜泣声如同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掀起层层不断的涟漪。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好像听她的加入扶阳宗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池杳如复杂的目光看向陆怀鹤，她没有想到陆怀鹤竟然还有这么凄惨的身世，他偏执的性子似乎得到了解释。
“所以你答应了去扶阳宗？”
“嗯。”
秦乐枝甩出法器的那一刻，秦淮就感应到了。
他来了之后同陆震打了一场，陆震败了。
他很清楚陆震不会放弃，以后会有不断的麻烦，更重要的是秦乐枝拽着他不让他走。
池杳如抽了抽嘴角，以陆怀鹤的实力，他想走还不简单？什么秦乐枝不让他走，分明就是他的借口。
像陆怀鹤这样幼年缺爱长大的人，会在心里竖起一道防线。而一旦有人突破这道防线展现出善意，他就会无法自拔。
秦乐枝那样明媚，又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女孩，最知道怎么爱人。
陆怀鹤绝对是沦陷了。
但是他不敢谈爱，有父母的前车之鉴，所以在没有确定秦乐枝的心意前绝不会表露。
他开始了长达一百多年的暗恋，而秦乐枝也因为自己的身体压下自己的本心不表。
池杳如不由得叹气，难怪陆怀鹤会为了秦乐枝发疯。
“现在你也知道秦乐枝心中有你。我明白你想要找到她的迫切心情，但你做任何事之前先想想秦乐枝，三思而后行。”
池杳如见陆怀鹤迷茫的神情，就知道陆怀鹤不明白。
“你想啊，秦乐枝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隐藏自己的感觉，她是在为你着想。她怕你看着她死去而无能为力，生离死别何其残忍，她不愿意你面对。”
“但就算她不说，我依然爱她，依然会为她而心痛。”
“身份不一样。你看，你们没在一起的时候，秦乐枝同师兄弟关系好，你除了吃醋也不会做什么，因为你知道你没有资格。可是你们在一起后，她再说分开，你就无法忍受了。这就是身份带来的差异，人总是会因为身份而赋予自己一些莫须有的权利。”
比如夫妻。
在成为夫妻之前觉得双方去哪里都是对方的自由，成为夫妻后就总觉得对方去哪里他都有知道的权力，甚至会觉得你为什么总要出去。
他们可以是出于关心而询问行程，却不能因为认为对方属于自己而有权知道甚至限制行动。
再说回秦乐枝和陆怀鹤。
没在一起之前，陆怀鹤想要帮秦乐枝度过生死劫一定不会擅自做主，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他心中还有尊重二字。
在一起之后，以陆怀鹤的性子一定会打着“为秦乐枝好”的名号为她续命。若是秦乐枝不愿意，陆怀鹤必定痛苦为难。
秦乐枝觉得既然不会有好结果就不要在一起，从没拥有过和曾经拥有过的心境是不一样的。
陆怀鹤听着池杳如的分析，想到了乐枝同他说要分开那天，他差一点就没控制住变成了一个疯子，像陆震那样的疯子。
可若是他们从未在一起，事情将会变得不一样。
他终于明白池杳如的意思。
乐枝一向与宗门的弟子为善，若是知道他为了找她到处伤人，定会伤心难过为此自责。
“原来，我和陆震也没有什么分别。她说得没错，我跟陆震一样恶心，我们都是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