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赵恒才从喂猪的恐惧中回过神,呲着两排大白牙,笑得无比牵强:“度蜜月去了。”
“你结婚了?!”
“跟猪一起度的。”
“。”
那样严厉凶悍的一个孟大军官,带出来的兵竟都是些和风细雨的抽象派,还怪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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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医院的路上,舒晚的心情一下变的承重。
前几天那位老爷爷还跟她说:一生很长,一生又很短,好好生活。
白天她买礼物的时候,还给他也准备了。
谁曾想,晚上人就不在了。
如果没有汪成那次发疯,老人家至少还能活半年。
老远舒晚便看见汪婷独自蹲在急诊楼面前,女孩儿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颤一颤的。
下了车,舒晚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汪婷。”
女孩儿仰头,漂亮的脸上泪眼婆娑,眼睛红肿,在昏暗的夜里是那样的孤独,那样的无助。
恍惚间,舒晚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那时候,她也因为失去至亲至爱而失魂落魄、痛苦不堪;她也绝望无助,无数次睡醒,她是多么希望他们的离去只是一个梦,梦醒了,他们还在等着她吃饭,还商量着那天该谁送她去上学。
“会过去的。”她抚着她的肩,轻声安慰。
孟淮津让她带女孩儿去车上坐,他跟赵恒进去处理剩下的事。
汪婷没有拒绝,舒晚便把她带去了车上。
“汪成这个畜生,如果那天他不那样折腾爷爷,爷爷起码还能多活半年……”女孩儿哭得眼睛都睁不开。
“你应该知道,他被击毙的消息了吧?”舒晚有些难以启齿,毕竟血缘上,那人是他爸。
女孩儿悠地笑出声:“他活该,他就是活该!他要是早点死在外面,爷爷何至于被他坑害成这样!”
“那天他绑架三位小学生,又逼您去找他,连同您一起绑架的新闻,我知道,但没敢告诉爷爷。”
“前两天,警察来找我,说他犯了罪,被击毙了,让我去认领尸体,我没去。”女孩呵一声,“我为什么要去?从小就抛弃我,这么多年了无音讯,回来还骗老人的血汗钱,不给就直接办出院,是他害死了跟我相依为命的爷爷,我为什么要去?这样的人,拿去喂狗吧。”
舒晚察觉到她的精神状态有点不对劲,给了她一瓶水,“好,我们不说这些了。你也知道的,爷爷身患绝症,有这一天是迟早的事。病痛的最后,他可能也很痛苦,最终这样,对他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愿天堂再无疾病。”
“你可以伤心难过,但不能放弃自己。你爷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所以你要振作起来,这样的话,他在天堂会为你高兴的。”
“真的吗……舒姐姐。”女孩泪眼汪汪问,“爷爷会看见吗?”
“会的。”
舒晚把自己失去双亲时候的心情跟她说了,又讲了这些年的部分经历。
女孩儿听罢,终于平静了不少。
正在这时,车窗悠地被敲了两下,舒晚侧眸,对上的是一张近期内她见过的脸,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她摇下车窗,看见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人时,才想起这是那位苏先生的管家。
“小姐,打扰了,你们的车能挪一下吗?我们的车出不来。”管家说。
她这才发现刚才因为情况紧急,赵恒停的车把里面那辆车的路给堵了。
“不好意思,我马上挪。”
舒晚开门下去,跟那位苏先生对上视线,那厢依旧是很绅士地冲她颔首。
不同于上次,这次他的眼底挂着笑意,淡淡的。
他今天的腿上没有盖围巾,显得腿很瘦,身上穿的则是件纯黑色西服,灰色衬衫,脚上是一双黑皮鞋。
即便他有残疾,即便坐在轮椅上,依旧后背挺直,不论身形样貌,一举一动,都比大多正常人端庄优雅得多。
却也深沉,神秘,琢磨不透。
舒晚想起在东城时,侯宴琛说近来崛起的两大世家,顾家和苏家。
而这位,正好是苏家的大少爷。
“苏先生,久仰大名。”舒晚微微颔首。
男人依旧挂着如沐春风的笑:“看来那天之后,苏小姐做了功课。”
这边微微一顿,解释说:“其实之前就参观过您的画展,只是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国画大师就是您。”
苏彦堂挑眉,眼底如藏一弯新月:“抱歉,我并没开过画展。”
“………”舒晚高低是有点窘迫的。
她以为这种级别的画家怎么也会开画展,没想到啊,踩雷了,居然没开过。
“在跟谁说话?”
孟淮津的声音低低响起,转眼就来到她身旁。
男人修长的身影几乎将她头顶的光完全遮住,两道钉在她身上的视线漆黑如墨。
舒晚被他这样的注视看得心尖一颤,指指那边,“我们的车,挡到别的车了。”
孟淮津顺着望过去,于星星点点的灯光下,跟那边不躲不闪的人对上视线,须臾,话音低缓沉厚:
“苏先生,这么晚了,来医院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