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的星图碎成粉末时,卫宫玄的脊背重重砸在精神空间的地面上。
第四枚“起源弹”穿透星象师阿塔娜的记忆锚点,那些曾在他梦中流淌的星轨骤然断裂,连带着他昨夜替纱织占卜明日天气的能力也被抽走;第五枚擦着铁壁布兰多的残响掠过,厚重的防御本能如潮水退去,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灵基在漏风,像被捅了无数个窟窿的陶罐。
“咳……”他蜷缩成团,指节深深掐进识海的“地面”——那其实是他的精神屏障,此刻正渗出漆黑的裂痕,“这就是你想要的‘纯粹’?”血沫混着质问喷在切嗣的风衣下摆,“一个没有记忆、没有痛觉、没有爱的行尸走肉?”
穿旧风衣的男人弯腰,枪口抵住他的眉心。
子弹在枪膛里转动的咔嗒声,像极了十年前远坂宅壁炉的木柴爆裂声。
“情感是效率的敌人。”切嗣的声音依然冷得像冰锥,“你若承载太多,终将像我一样……什么都救不了。”
话音未落,精神空间的边缘泛起涟漪。
久宇舞弥的残响从中走出,她穿着褪色的女仆装,发梢沾着不属于这个空间的晨露——那湿意顺着她的鬓角滑落,在虚空中凝成一滴银光,坠地时竟发出清脆的“叮”声,如同钟摆敲响了某个被遗忘的时刻。
“他曾在这里站了三天。”她的目光穿过切嗣,落在玄额角缓缓滑下的血珠上——那血珠滚落的速度极慢,仿佛时间本身都在为它让路。
她指尖轻触切嗣的枪柄,触碰之处浮现出一层薄霜,寒气顺着金属蔓延,“实验室的玻璃映出你的小床,他的手指在扳机上握紧又松开……他也犹豫过。只是最终选择了‘正确’。”
那个“正确”像根烧红的针,精准扎进玄的心脏。
就在这瞬间,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咳嗽声从深处传来,像是大地震颤前的第一缕回响。
紧接着,一股温热的血腥味扑鼻而至,混杂着陈年木料腐朽的气息与青铜氧化后的金属腥气——那是教堂地窖的味道。
现实中的老周跪在积灰里,膝盖压碎了多年沉积的蛛网。
尘埃簌簌震落,如同星辰崩塌的余烬。
他的寿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脖颈,皮肤干枯如枯树皮,可那双布满褶皱的手却稳如磐石。
青铜片上的“应龙”二字已被鲜血浸透,暗红阵纹如活物般沿着石缝攀爬,每一道蜿蜒都伴随着低沉的龙吟嗡鸣,最终在玄盘坐的断壁下汇聚成环形光阵——光纹亮起时,散发出灼人的热度,烫得石面微微发红。
“孩子……”他的声音像破风箱,每说一个字都要咳出黑血,那血滴落地便腾起细小的白烟,空气中弥漫开焦苦的气息,“炼心术不教你怎么赢,教你怎么不丢自己。”
当他的掌心按在阵眼上时,白发先是转黑,仿佛岁月倒流;可不过刹那,又轰然雪白,如同灵魂燃烧殆尽后的灰烬。
龙纹在他手臂上游走,鳞片般的光斑起伏跳动,每一次蠕动都伴随着骨骼咯吱作响的闷响——那是应龙血脉最后的嘶吼,是他用命换来的锚点,是跨越维度的契约回响。
识海之中,第六枚“起源弹”无声坠落,在灰刃洛肯的残影上炸开一圈锈蚀般的涟漪,金属骨骼寸寸剥落,化作铁屑随风飘散;第七枚则直扑玄的灵魂最深处——那里静静悬浮着Archer的无限剑制,万千剑影如星河环绕,每一柄都铭刻着他千次轮回中“即使重复也不后悔”的执念。
“住手!”玄第一次嘶吼,声音撕裂了识海的寂静,耳膜因过度震动而渗出血丝,“那是我活过的证明!是我唯一抓住的东西!”
剑影剧烈震颤,发出尖锐的金属哀鸣,仿佛也在抗拒消亡。
可就在那一瞬,他感知到了——老周的生命之火正在熄灭,那股熟悉的、带着药草与铜锈气息的体温正缓缓冷却。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嘴角却扬起一丝笑:“但如果连‘我’都不在了……剑,又算什么?”
玄笑了。
金瞳里跳动着两簇火苗,一簇是影骑士战死前的哭嚎,炽烈如焚城之焰;一簇是灰刃洛肯拍他肩膀时的温度,暖得像冬日炭盆边的一杯热茶。
“你说我偏离正义?”他撑着膝盖站起,胸膛的幻象被他亲手撕开——那里不是血肉,而是七十二团跳动的光,每一团都散发着不同的气息:有的冰冷如月,有的暴烈如雷,有的沉稳如山。
他将所有残存的记忆碎片推进心核的火焰。
火苗先是蜷缩,接着轰然暴涨成赤色巨柱!
热浪席卷整个识海,蒸发了残留的黑暗,连切嗣的枪管都被烤得扭曲变形。
七十二道英灵残响没有消散,反而逆着因果律的拉扯,沉入火焰深处。
它们的低语不再是“导师”的训诫,而是“同调”的共鸣——影骑士的战刀与灰刃的剑鸣交织成战歌,星象师的星轨与铁壁的盾纹缠绕成护阵,最终在火焰中央凝成一座旋转的王座,其材质非金非石,而是由无数选择与信念熔铸而成。
“心之英灵座……”玄的声音里带着破茧的震颤,指尖触及王座扶手时,传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仿佛有七十二颗心跳同时回应着他。
他能感觉到,每当他调动一种能力,王座上就会亮起对应的星芒,像在回应他的意志。
切嗣的双枪同时抬起,这次他的手指在发抖。
“不可能!凡人无法自主生成灵基共鸣!”
玄没有回答。
他的左眼突然亮起誓约胜利之剑的金光,右眼则腾起雷神之锤的雷霆。
掌心凝聚的剑没有固定形态,时而像影骑士的战刀,粗糙却坚韧;时而像灰刃的细剑,灵动如风;最终定形成一把缠着赤焰的双刃剑——剑身滚烫,握上去时掌心传来灼痛与力量交织的真实感,那是他用所有“为什么而战”的记忆锻造的,属于自己的剑。
“你说我是错的?”他踏步向前,剑锋划破识海的因果屏障,空气因高温扭曲,留下一道焦痕般的轨迹。
第一枚“起源弹”在剑尖炸裂,蓝光四溅中,他看见老周的身影在现实中缓缓倒下,嘴角还挂着笑,手中仍攥着半片温热的青铜。
识海的风暴渐渐平息。
晨光漫过冬木市时,玄的龙翼与光翼缓缓收拢,羽翼边缘残留的火星随风飘散,落入城市尚未醒来的街巷。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老周,老人的体温正在流逝,肌肤已变得冰凉,但那半片青铜依旧温热,仿佛还跳动着某种古老的脉搏。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而他的识海里,心之英灵座的星图开始转动,每一道星光都在低语:这次,由我来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