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深层牢狱。
阿海的意识被那股冰冷的“巡逻意志”锁定,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昆虫,动弹不得。那股意志正在无情地解析他,试图将他同化、分解为这永恒静默的一部分。
太极星轨疯狂旋转,勉力抵挡,但在对方绝对的体量和权限面前,如同螳臂当车。意识再次开始模糊,黑暗重新涌上。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感知的刹那——
一点熟悉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温热,突兀地刺破了这绝对的冰冷与死寂!
是那枚定魂簪的气息!而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强烈!
紧接着,无数细碎的、温暖的、充满生机的“声音”在他意识中响起。那不是归墟的低语,而是祈祷,是期盼,是孩童的呓语,是战士的怒吼,是草木的生长声,是流水的潺潺声……是万域众生,亿兆念头汇聚而成的——【希望之音】!
“城主,快回来!”
“阿海叔叔,我们等你!”
“兄弟,站起来!”
“守护者,洪荒需要你!”
这些声音微弱而庞杂,却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它们如同无数坚韧的丝线,穿透了维度壁垒,缠绕住阿海即将消散的意识,提供了坚实的“坐标”与“拉力”!
同时,补天仪那熟悉的气息也透过定魂簪传来,虽然微弱,却如同黑夜中的北极星,指引着归途的方向。
“……大家……”
阿海近乎寂灭的意识核心,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光芒!那新生的太极星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不再仅仅是防御,而是开始疯狂地汲取、转化周围那冰冷的归墟意志作为养料!
“我承诺过……要带大家……走出一条生路!”
“岂能……倒在此地!”
“给我——开!”
他燃烧着最后的意志,沿着那万域信念与补天仪光芒构筑的通道,如同破茧的蝴蝶,向着那片生养他的、需要他的世界,奋力冲去!
现实维度,伯奇神殿。
补天仪核心的光芒骤然爆发!那枚苗银定魂簪悬浮而起,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
一道虚幻、却无比坚定的人形光影,自补天仪中心缓缓凝聚、由虚化实!
青萝耗尽心力,软倒在地,看着那光影,泪流满面。
玄诚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紧抿的嘴唇终于松开。
通讯网络中,传来白虎监兵如释重负的粗重喘息,句芒欣慰的叹息,以及万域各地隐约传来的欢呼。
光影彻底凝实,阿海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虚弱,但那双眸子,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邃、明亮。眉心处,河图烙印的裂纹依旧在,但其核心,那太极星轨的印记却清晰了一分,缓缓隐没。
他看了一眼担忧的众人,又望向神殿之外那片广阔的天地,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回来了。”
“而且,我带回了……‘敌人’真正的秘密。”
阿海悬浮于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那源自“寂灭之瞳”崩解后的最后冲击,不仅重创了他的神魂,更将一缕极其精纯的归墟本源意志,如同最顽固的病毒,植入了他的意识最深处。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同化,一种信息的强行灌注。
无数破碎的、扭曲的、充满终末气息的画面与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意识的堤防。
他“看”到星辰不再闪耀,化为冰冷的尘埃;看到江河断流,大地龟裂,万物凋零;看到繁华的文明之城在寂静中腐朽,最后一位生灵的眼眸失去光彩……这些不仅仅是未来的预言,更像是……已经发生过的、无数次循环的“过去”!
在这些破碎的记忆碎片中,两个庞大的、对立的“概念”贯穿始终:
一个是冰冷、精确、由无数几何线条与绝对逻辑构成的“秩序之网”,它试图将万物冻结在某个“完美”的瞬间,消除一切变量与可能。
另一个则是吞噬一切、融化边界、将万物归于最初“混沌”与“虚无”的“归墟之潮”。
而洪荒龙脉,那奔腾不息的、蕴含着无限生机与可能的“负熵之源”,在这幅宏大的图景中,如同一个不和谐的“杂音”,一个不应存在的“异常”。它既是秩序之网试图“修正”的目标,也是归墟之潮渴望“平息”的波动。
“……错误……必须清除……”
“……回归宁静……回归太初……”
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在终极目标上隐隐相似的意念,交织在归墟的本源信息中,反复冲刷着阿海的认知。
更令他心神俱震的是,在这些信息的深处,他隐约捕捉到了一些更加古老、更加模糊的“场景”:
一面巨大的、布满裂痕的镜子(晦明镜?)悬浮在虚无中,镜面映照出支离破碎的世界。
一位身形模糊、散发着悲悯与决绝气息的女性神只(娲皇?),手持五色神石,试图弥合镜面的裂痕。
而在镜子的背后,似乎……还有一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观察者”,记录着一切。
“呃啊——!”
剧烈的头痛将阿海从纷乱的信息洪流中拉扯出来。他感觉自己就像一艘即将被风暴撕碎的小船,在秩序与归墟两种宏大意志的夹缝中挣扎。眉心的河图烙印灼热无比,那新生的太极星轨自发运转,试图平衡、梳理这海量的混乱信息,却如同杯水车薪。
他的意识,正在被这来自宇宙本源的“记忆”与“意志”侵蚀、覆盖!
现实维度,巳城。
阿海的身体躺在伯奇神殿核心的玉台上,周身笼罩着一层不祥的灰黑色气流,气息时而微弱如游丝,时而狂暴如渊海。补天仪的光芒照射在他身上,试图驱散这气流,却效果甚微。
“不行!归墟的本源烙印太深,直接作用于他的意识核心!外力难以介入!”青萝脸色惨白,洛书的推演结果显示阿海的神魂正在被快速污染。
玄诚握紧长剑,眼神冰冷:“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哪怕斩开那片虚无!”
青萝摇头,眼中含泪:“那是意识的战场,我们进不去。除非……除非城主自己能找到锚点,对抗同化。”
就在这时,阿海怀中那枚得自青龙孟章的青色结晶,以及执明神君馈赠的冰魄玄鉴,似乎感应到了宿主危机的气息,同时散发出微光,一缕生机与一缕冰寂之意,缓缓注入阿海体内。
这来自两位牺牲神兽的最后祝福,如同在黑暗的潮水中投下的两颗石子,虽未能平息风暴,却暂时激起了些许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