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递上一张表格，笔尖朝上，姿态恭敬。
店内的空调微微作响。
空气里弥漫着皮革与新车的味道。
窗外的天色渐暗，路灯一盏盏亮起，照亮了停车场上整齐排列的车辆。
宋芷薇填了自己住的小区地址和电话。
然后跟着周芷薇上了车。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手里还捏着那张刚签完的单据，指节微微泛白。
她低头看着膝盖，心里有些发空。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又往前走了一步。
她再也回不到过去那种平凡的生活了。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小区门口。
路灯下，几片落叶被风卷着贴地滑行。
小区门口的小摊贩正收拾摊子，吆喝声渐渐远去。
楼道的感应灯随着他们的到来亮起。
昏黄的光洒在水泥地上，映出两人长长的影子。
“小叔，今天真的谢谢你。”
周芷薇笑着看了她一眼，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跟我还说什么谢。”
那熟悉的感觉让宋芷薇心头一颤，眼眶微微发酸。
她努力压下那股情绪，垂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宋芷薇脖子一紧，想躲开，又怕显得生分，最后只能低声说：“那我先上去了。”
她的声音细若蚊吟，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被揉乱的发丝。
她拉开门，夜风扑面而来，吹散了车内的暖意。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下车，脚步轻得几乎听不到声响。
周芷薇点点头：“好，这周末我订的家具应该能送到，到时候我再过来找你。”
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柔和。
车窗还半开着，凉风灌进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而是静静地看着她走进楼道，直到那扇铁门在她身后合上。
宋芷薇喉咙动了动，没再说话，推开门下了车。
她站在原地，回头望了一眼。
黑色的轿车停在灯影边缘。
车窗映着路灯的光，看不清里面的表情。
她抿了抿唇，转身朝楼道走去。
电梯到了十六楼，门一开，眼前黑漆漆一片。
她掏出钥匙，手指在锁孔前停顿了一下。
屋内寂静无声，连窗帘都没拉上。
窗外的城市灯火透过玻璃洒进来。
她站在门口，忽然觉得，这间房子，似乎比之前更空了。
这栋楼的走廊灯是声控的。
只要稍有一点动静，灯就会自动亮起。
她抬起脚，轻轻跺了一下地面，只听“啪”的一声。
头顶那盏老旧的日光灯应声亮起。
就在灯光亮起的瞬间，一道黑影从楼梯口的方向迅速落下。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她不远处，静静地站在那里。
宋芷薇被这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过了几秒，才强撑着镇定，低声问道：“盛总，你怎么会在这儿？”
盛霆舟的目光冷淡地扫过她的脸。
他的语气很凉，一字一句地问道：“知道你小叔和乔以晴分手了吧？”
宋芷薇的喉咙突然一紧。
她抿了下嘴唇，唇角有些干涩，声音低得几乎像是耳语。
“嗯。”
男人听到这个简单的回应，眉头微微一动，却没有立刻说话。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
接着，他单手挡着火，点燃了香烟。
火光在黑暗中一闪，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缓缓吸了一口，烟雾从唇间一圈圈飘散出来。
宋芷薇本想不再理会他，低头掏出钥匙，准备绕过他走向自己的房门。
她的手指刚触碰到门把手，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
“还不死心？”
冬天的风从走廊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整个人僵在那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过了片刻，她猛地低下头，闭了闭眼，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
下一秒，她猛地转身，眼眶已经泛红，泪水在眼底打转。
她直直地盯住盛霆舟，声音颤抖。
“非得这样踩我，你才开心？”
“对，我没有好家世，我没有背景，我只是个普通人。”
她的声音越说越响。
“我不配周芷薇，也不配你们圈子里的任何人。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往上爬？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贪图什么？”
话没说完，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
她一直很清楚，从那天踏进周家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是那个世界里格格不入的异类。
如果不是谢玲玲运气好，嫁进了周家。
像她这样出身普通、毫无背景的女孩，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认识那些人。
可那又怎样？
她难道就活该被践踏尊严吗？
凭什么要她卑微地活着？
盛霆舟依旧站在原地，身形没有丝毫移动。
他的手指夹着那支烟，烟灰越积越长，几乎快要断裂。
他刚张开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声音还没出口。
房门却突然“咔哒”一声被打开了。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门又被狠狠关上。
外头的风更大了，呼啸着拍打走廊尽头的玻璃窗。
头顶的声控灯因为风吹动产生的震动，闪了几下。
灯光忽明忽暗，最终发出“滋”的一声，慢慢暗了下去，彻底熄灭。
盛霆舟愣在原地很久。
他的眼神落在前方，却像是穿透了黑暗。
直到那截烟灰终于烧到了他的手指，灼痛感猛地袭来。
他才像是猛然惊醒，眉头一皱，迅速甩掉烟头。
他站在原地又停了两秒。
随即抬脚，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向自己的公寓。
屋里，宋芷薇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花洒的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滴，顺着她湿漉漉的发梢一串串滑落。
水汽氤氲，模糊了她的视线。
——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周五。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办公室里的灯光亮起。
照在电脑屏幕上，映出宋芷薇疲惫的侧脸。
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手机忽然在桌上轻轻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是贺宇峰发来的消息：【芷薇，晚上一起吃饭？】
宋芷薇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几秒，手指在屏幕上悬着。
其实她今天特别累，连续开了三个会，又处理了几份紧急合同，脑子早已嗡嗡作响。
可就在她犹豫的瞬间，谢玲玲前几天的提醒又在耳边回响。
“贺家对你印象不错，贺宇峰条件也好，你要是能和他走得近一点，对你未来的发展很有帮助，别错过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