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在玉容坊那间雅致的、飘着淡淡茶香的静心堂里。
“太过分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第一个拍案而起的,是性格最火爆的陈夫人。
她将那份印着“烂脸膏”丑闻的《京城晚报》号外,狠狠地摔在紫砂茶盘上,震得茶杯都跳了一下。
“这个姓宋的毒妇,安的什么心?!周老板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不帮忙就算了,竟然还在背后捅刀子,往伤口上撒盐!这是人干的事吗?!”
陈夫人是真的气。
她不仅是玉容坊最顶级的美玉会员,更是周苏苏中医养生理念最受益的人。
这两个月,在周苏苏的精心调理下,她不仅皮肤状态回春,连多年的失眠和偏头痛都好了大半。
在她心里,周苏苏早就不是一个简单的生意人,而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小神医,一个能一起聊家长里短的忘年交。
现在,自己的朋友被人这么欺负,她这个炮筒子脾气,哪里还忍得住?
“就是!”旁边一位王院长夫人也跟着附和,语气里满是鄙夷。
“我早就看那个女人不顺眼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狐媚劲儿,说话阴阳怪气的。上次在宴会上,要不是周老板机智,咱们可都着了她的道了!”
“现在看来,她不光是人品有问题,连带着卖的东西,心都是黑的!”
一直慢条斯理品着茶的李夫人,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青瓷茶盏。
她没有像陈夫人那样激动,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带着几分沁人的凉。
“妹妹们,都先消消气。”
李夫人的声音很柔,却自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在座的几位,丈夫的级别都没她家那位高,自然都以她马首是瞻。
“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当。”她拿起茶壶,不紧不慢地为众人续上茶水,“咱们现在要做的,不是骂她,而是帮苏苏。”
“帮?”陈夫人一愣,“怎么帮?苏苏现在人都回老家了,咱们总不能跑去临安县给她加油打气吧?”
“那叫添乱。”李夫人摇了摇头,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苏苏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都清楚。她是个要强的,越是这种时候,越不喜欢麻烦别人。”
“她现在人在前方,为她丈夫,为这个家在战斗。那咱们这些做姐姐的,能为她做的,就是把她这后院的火,给灭得干干净净,让她没有一丝后顾之忧。”
在座的几位夫人闻言,都纷纷点头。
“李姐说的是!”
“那咱们具体该怎么做?总不能像个泼妇一样,跑去她那个什么巴黎之光的专柜骂街吧?那也太掉价了。”
李夫人闻言,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属于上位者的、不动声色的运筹帷幄。
“妹妹们,咱们是什么人?”
“咱们有咱们的体面,自然,也有咱们的手段。”
她放下茶杯,目光缓缓扫过在座两位夫人。
“陈妹妹,”她看向陈夫人,“我记得,你家老陈,是在市工商局当副局吧?”
陈夫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对啊!”
“那巴黎之光这种销售伪劣产品、虚假宣传的企业,是不是该好好地关照一下?比如,查查他们的营业执照啦,抽检一下他们的产品质量啦……这都属于老陈的本职工作嘛,对不对?”
陈夫人瞬间心领神会,一拍大腿:“没错!李姐姐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回去就跟我们家老陈吹枕边风,保证让他明天就带队,去把巴黎之光的所有专柜,都给重点检查一遍!”
李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王院长夫人。
“王姐姐,你家老王是军区总院的院长,卫生系统的人脉,整个京城没人比你更熟了。这次因为‘新晨露’皮肤出问题的患者,是不是应该组织一下,由咱们总院牵个头,给她们提供一个官方的医疗鉴定,再帮她们联系一下消费者协会,维护一下她们的合法权益?”
王院长夫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郑重地点头:“这个自然。我们医院本来就有这个责任和义务。我回头就去跟皮肤科的主任打个招呼,让她把相关的病例都整理出来。这不仅是帮苏苏,更是为老百姓负责!”
接下来,李夫人的目光,又落在了另外几位夫人身上。
“张妹妹,你爱人是在海关工作的吧?我听说,巴黎之光的所有原材料和成品,都是从法国进口的。这批货,手续齐全吗?关税……都交够了吗?”
“刘姐姐,你弟弟是在《人民日报》当编辑的吧?像这种外资企业在我国违法经营,损害消费者利益的典型案例,是不是很有报道价值?可以写一篇深度评论嘛,题目我都想好了,就叫《洋品牌的光环下,我们该警惕什么?》。”
……
一个又一个看似不经意的提点,一句又一句云淡风轻的建议。
没有一句是威胁,没有一句是命令。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合理合法、本职工作的范畴之内。
在座的贵妇们,一个个都不是傻子。
她们在各自的家庭里,浸淫多年,对这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办事方式,早已驾轻就熟。
她们甚至都不需要回去跟丈夫们明说,只需要在饭桌上,看似无意地提上一句。
“哎,老陈,我今天听姐妹们说,那个巴黎之光害人不浅啊……”
“老王啊,你可得让你们医院好好管管,别让那些黑心商人把咱们京城的市场给搞乱了……”
枕边风,有时候,比十二级的台风威力还要大。
一场针对巴黎之光及其所有关联产业的无形围剿,就在这一壶茶的时间里,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此时此刻的宋美琳,就正在体验这种折磨磨。
丈夫被带走,公司账户被冻结,她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四处打电话求人。
可结果,却让她心坠冰窟。
她打给工商局的老朋友,对方一听是她,立刻就打着哈哈:“哎呀,宋老板啊,真不巧,我现在正在外地开会呢……对对对,信号不好,喂?喂?听不清……”
然后,电话就挂了。
也不知道座机有啥信号不好,还能搬到外地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