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棠姬掀开桐油布,阿木冲上去将桐油布一把摁了回去。
他咬牙切齿低声开口:“老李怎么办事的?如此大张旗鼓,不怕……”
“我们这都是最好的货,有什么不能大张旗鼓的?”
老李笑了笑,掀开另外一边的桐油布,露出里面的山参、灵芝等名贵补品来。
话说一半,老李又向围观的百姓招了招手。
“乡亲们,我们棠记酒肆最近两日就要重新开张,这是我们从外地进来的名贵食材,质量大家今日也都看到了。等这两日开张了,大家不要忘了前来捧场啊!”
接着老李又掀开后面的几辆马车上的盖布,露出里面的美酒、肉类、菌菇和各类菜蔬。
路上的许多行人都是棠姬的老街坊,往常也常来棠记酒肆喝酒吃饭,对酒肆的手艺口味十分满意,这次听说酒肆要重新开张,也都兴致勃勃地表示一定会来捧场。
显摆完带来的宝贝,老李开始指挥佣人们搬后面车队上的物什,“这些……还有这些,全都搬到里面去!”
阿木插不上话,只是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围观,棠姬则笑着打开大门迎他们进去。
佣人们一边搬着货,棠姬凑到老李身边问:“这些人你从哪里弄来的?”
老李小声回应:“路上买来的奴隶!我去宜阳的时候装阔老爷,身边需要奴仆撑场面,来往货物也需要人搬运,必须得买点人。买也不白买,咱们的酒肆开张之后不也需要伙计吗?正好用他们!”
“人靠谱吗?”
“保证靠谱。都是宜阳那边无家可归的孤儿,早先都是韩国人,现在都属于雍国人,身份经得起查验,不会让人起疑。”
“好。”棠姬点点头,又想起一个最重要的问题,“精铁呢?运来了吗?”
“肯定运来了。我怕带着这么大宗的秘密物资被人盯上,所以没进长安城的时候我就叫人把货都卸了。现在东西都在渭河边的深山里,我还派了人在那边守着,一有风吹草动马上会前来禀报。”
说到这里,老李又指了指外面的车队,“我怕回来的时候空着马车让人起疑,所以另外买了些东西运进了城里。”
棠姬对此赞不绝口:“还是你聪明!”
老李笑着咧了咧嘴,又往酒肆里面伸了伸脖子:“老板娘,老姚回来了吗?”
“还没有。他那边路实在太远!十八天是早先高诫底下人的速度,他们熟门熟路快点很正常,老姚只怕还得再等两日才能回来。”
“也行。老姚虽然没有回来,但咱们靠这几车东西也能先让酒肆先开张,怎么着都能赚些小钱。”
等货物都卸完,佣人们牵着空马车去后院马厩拴马,车队最后一辆载人的马车终于停到酒肆门口。
“张老爷,到了!”
马夫敲了敲马车门,里面没有丝毫动静,只有均匀规律的打鼾声。
棠姬有些疑惑,扭头看了老李一眼,老李连忙笑着解释。
“里面是张老爷,我们这次进的所有货都是从这位张老爷家提的。咱们这次进的货太多,还差张老爷一些尾款未结,刚巧张老爷没有来过长安城,听说此间繁华,便想跟着来这边看看。”
“原来如此。那快请张老爷下车吧!”
老李点头,主动爬上马车拉开车帘去叫人,半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汉子终于揉着眼睛下了车。
“棠姬棠老板吧?咱们虽有合作,但这住酒肆的钱我绝不会少你的……”
张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摸腰间的钱袋,正准备递给棠姬时才看清楚她的脸。
“天呐,李老弟说的真是没错,长安真是出美人啊!老子在宜阳城里逛遍了青楼女闾,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标志的美人!”
棠姬原本脸上还带着笑,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
棠姬攥紧了衣袖,强压着心头的不快,脸上重新堆起温婉的笑容。
“张老板一路舟车劳顿只怕也累了。老李,快引张老板去二楼厢房歇息,再弄些热茶点心过去。”
老李也上前打圆场,扶着张老板往酒肆走。
“张老爷,您这一路颠簸,先歇着养养精神,好好尝尝咱们棠记的手艺。”
张老板被老李半扶半劝着走了,临上楼还不忘回头朝棠姬的方向瞥了两眼,嘴里嘟嘟囔囔。
“这般美人当掌柜的,生意哪能不好。”
老李面色微变,但也不敢恼,只是突然低下声音,脸上露出坏笑:“咱们长安城的女闾也多得是美人,今晚我就可以带您去逛逛!”
张老板听见这话,总算是偃旗息鼓,老老实实跟着上了楼。
等张老板的身影彻底消失,棠姬脸上的笑容才卸了下来。
阿木走到她身边往酒肆里面看了看,眉头拧成一团。
他压着声音问道:“这就是宜阳卖精铁的老板?怎么做事如此轻浮无状,就不怕坏了生意?”
“师叔你真是少见多怪了。”棠姬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十分无奈“酒肆开门做生意,什么客人碰不着?再者说,做咱们这行的哪个不得低调做事,若是碰见个口无遮拦的便大打出手,咱们的差事还做不做了?眼下最要紧的是他手里的精铁,不可逞一时之气。”
阿木握紧了拳头不再吱声。
他很清楚,自己能做棠姬的上司无非是靠着武艺过人,在为人处世心机城府方面可能还不如棠姬。
这种事情若是让他去做,他早就一拳头抡到了那姓张的孙子的脸上,事儿只怕已经黄了。
“委屈你了,棠姬。”阿木轻声说道。
棠姬扭头看了阿木一眼,似乎不能相信一向严肃的他怎么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别说这些了。师叔,我有个要紧的事儿问你。”
她话锋一转,眼神瞬间变得凝重,“精铁已经运到渭河边的深山里了,东郡到韩国那边的路你探得怎么样了?精铁在雍国是违禁物,长久放在山里也不是个事儿,最好是能尽快送出去,以免夜长梦多!”
阿木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
棠姬看阿木这神情便知事情大概仍有问题,果不其然,隔了一会儿阿木终于开口。
“东郡那边打得太厉害了,我的人几次试图绕过战区去新郑,可都有去无回。我派去了六个人,最后只剩下一个活的回来报信。”
棠姬抚了抚额,强行压着怒气,倒比刚刚被张老板冒犯的时候更恼怒些。
“师叔,加上高诫那一批,我在两个月内弄来两批精铁。若是这一批再出事,我只怕再难弄来第三批了——再者说,我们也没有弄第三批精铁的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