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谈完了?”
陆梧迎了上来,燕三娘也在旁边,阿棠与他们打了招呼后,没看到顾绥的身影,奇怪道:“你们公子呢?”
“去大牢了。”
燕三娘回答。
这时候大牢里他能感兴趣的大抵就是刘忠,阿棠又问:“枕溪回来了吗?”
“还没有。”
陆梧说完,视线绕着她打转儿,“姑娘,你是不是有事情?”
不然好端端问枕溪做什么?
阿棠笑笑,“刚才沈姐姐说了些事,我觉得有用,想找人商议一番。”
“我啊。我不行吗?“
陆梧觉得她都能问起枕溪了,那和他说不也是一样的嘛!
他兴冲冲的指着自己,阿棠想到他奇怪的关注点和令人惊叹的脑回路,最终还是决定再等一等。
陆梧很不服气。
“姑娘,你该不会觉得我还比不过枕溪那货吧?”
“绝无此事。”
阿棠一本正经的回答更像是欲盖弥彰,陆梧更难受了,本就被一向敬重的公子刚训斥,又惨遭打击,整个人像是蔫巴的茄子一样耷拉下去。
“那就辛苦你去找枕溪。”
阿棠不忍他如此颓废,给他找了个活计,陆梧一听是去找枕溪,还没来得及亮起的眼神瞬间又黯淡下去。
阿棠见此忍俊不禁。
他到底在跟人家枕溪较什么劲儿啊!
“你过来,我有事让你传达给他……”
阿棠招手把陆梧叫到跟前,以手遮挡,与他耳语几句,“记住了吗?”
陆梧知道她不是要自己去叫枕溪回来后,精神就好多了,再听事情有进展,立马喜上眉梢,忙不迭点头。
“我这就去了。公子那边你们帮我说一声。”
目送陆梧离开后,阿棠和燕三娘对视一眼,相视而笑,燕三娘道:“这臭小子都快弱冠了还这么不稳重,哎!”
“也没人规定弱冠之后就一定要稳重啊。”
阿棠笑着往陆梧离开的方向瞥了眼,“我瞧他这样也挺好。”
“你……喜欢他这种性子?”
燕三娘诧异道。
“喜欢啊,大大咧咧,热情四溢。”
阿棠说完,燕三娘眼神微动,意有所指:“我还以为你性子安静,会喜欢更自持稳重的人呢。”
“自持稳重者,心思难猜,相处起来难免耗神,比较麻烦。”
阿棠认真思索一番后,坚定的道:“我还是更喜欢一根筋的。”
“你别说,陆梧还真是,哈哈哈哈。”
燕三娘大笑出声,嘴角刚咧开,不经意的一瞥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某人,他长身玉立,通身一派淡然之感。
但不知怎的,总叫人瘆得慌。
她嘴角压了压,抿成一条直线,心里不住的犯嘀咕,他这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她们应该……没有说什么很过分的话吧!
“大人。”
燕三娘对顾绥所在的方向抱拳一礼,阿棠这时才留意到他,面不改色的迎了上来,“我有事想与你商量。”
顾绥颔首。
他瞥了一眼燕三娘,本想让她先退下,谁知看过去时,人已经站远了,甚至比看到他的时候更远。
燕三娘对上他的视线,露出一抹克制的假笑。
还对他作了个‘你们自便’的手势。
顾绥收回视线,凝视着眼前这人,脑子还在回想她刚才说的那句“心思难猜’‘难免耗神’‘比较麻烦’,嘴里却条件反射般说:“什么事,你说。”
阿棠先将辰兴山的事说了一遍。
告诉他她已经让陆梧去给枕溪传话了,重点留意刘管事和这个地方相关的消息。
顾绥表示她处理的很妥当。
“还有吗?”
阿棠顺势说了沈瓷为那些家奴求情的事,顾绥听罢明白了她的意思,斟酌片刻后,“此事我会与沈知府交涉,当今陛下主张仁政,不兴株连之祸,等官府彻查后果真无辜者,可赦。”
阿棠愣了下。
“怎么?”
顾绥看出她的异样,直接问道,阿棠看着他,倒也没掩饰,坦然道:“你答应得太爽快了,我有些反应不及。”
这种时候倒是老实。
问什么答什么,一点不怕得罪他。
顾绥哭笑不得,好在有面具遮挡,看不出什么情绪,“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冷血无情,毫无怜悯的人?”
“不是你,是绣衣卫。”
阿棠径直答道:“掌国家之刀刃者,软弱纯善不能成事,自有一番规矩律条不能违背,此事又要干涉地方政务,算是越权,两条理由,都很麻烦。”
“你想多了。”
顾绥盯着她瞧,半响后轻笑一声。
阿棠确确实实的听到了他胸腔震动,笑声醇厚又轻快,“你啊,有时候就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我已说过,要他无辜,可赦,这是前提,不违背绣衣卫的铁条律令。”
“再者,这只是一桩小事。”
说到这儿,顾绥眸光闪烁了下,旋即平静,声音更轻,“沈清尧是个拎得清楚轻重的人,只需一句话而已,他不施暴政,还能得个贤名,还能让我承他一份情,何乐而不为?”
“没什么麻烦的。”
“顶多算两相抵消。”
阿棠纠正他,“你连人证带嫌犯送了两桩大案给他,摘现成的桃子,都还没管他要人情呢。”
“你说的对。”
顾绥愉悦道:“所以放心吧。”
这么说来,阿棠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正事说完了,两人并肩往后堂走去,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来等枕溪那边的消息。
走了一半儿后,顾绥骤然出声。
“你既然怕麻烦,为什么还是答应了。”
阿棠短暂的怔了下,勾唇一笑,“活着也很麻烦,我不能为了省事,就不活了吧?”
“……”
言之有理。
“我开玩笑的。”
她脚踩在青石砖铺成的路上,坚硬牢固,但底下承托它的土壤却是松软的,阿棠深吸口气,轻笑道:“我是怕麻烦不假,可有些时候……不能总视而不见的……”
毕竟,她不是瞎子。
她看到了那些常人看不到的苦,思念,真心,用这双手写下了解开沈章两人十二年心结的那封信。
她想。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也算是了结她和章秀宜的这段因果——不要让无辜之人再为沈家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