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垂首跪在太子侧后方的慧王,毫无征兆地暴起!他身形如电,双目赤红,口中发出一声嘶吼,从袖中掣出一柄泛着幽蓝光泽的淬毒匕首,带着一股狠绝的疾风,直刺跪在龙榻前、正因悲伤而毫无防备的太子后颈!
这变故实在太快、太突兀!谁能想到,素来不问朝政的慧王竟会在先帝灵前、众目睽睽之下行此弑兄之举?
距离太子最近的侍卫和以敏捷着称的绣衣使,都被这完全超出常理的疯狂一击惊得僵在原地,救援已然不及!
毒匕的寒芒几乎已触及太子颈后的皮肤,千钧一发之际——
“嗖!”
一枚乌沉沉的暗镖,悄无声息地飞来,角度刁钻,速度奇快!它并非射向匕首,而是精准无比地打在了慧王持刀的手腕上!
“呃啊!”慧王吃痛,手腕一抖,那志在必得的一刺顿时偏离了方向,淬毒的匕首险之又险地擦着太子的耳根掠过,只削断了几根发丝,带起一阵冰凉的死亡触感。
“噗!”暗镖深深嵌入慧王腕骨,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洒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而那镖头显然也淬了剧毒,慧王身体剧烈一抽,脸上迅速蒙上一层黑气,连第二声都未能发出,便重重地瘫倒在地。
整个大殿死寂了一瞬,连哭声都仿佛被掐断了。
惊魂未定的太子猛地回过身,背靠着尚存先帝余温的龙榻,脸色煞白,呼吸急促,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地上的慧王,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后怕、震怒,以及一丝深不见底的寒意。
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刺杀与瞬间逆转,让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种比帝王驾崩时更深沉、更诡异的死寂。哭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悲恸、震惊、恐惧、茫然交织在一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未散的龙涎香气,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甜腻。
就在这片几乎要将人压垮的静默中,齐王率先动了。他毫不犹豫地俯身下拜,额头深深触地,用清晰而沉稳的声音,对着那惊魂未定、半靠在龙榻前的太子,高呼道:“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声高呼,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瞬间惊醒了所有人!
是啊,先帝已然驾崩,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此刻,太子刚刚经历了兄弟的弑杀,正是最需要确立权威、稳定人心的时刻!齐王这一拜,不仅是臣服,更是在这混乱关头最敏锐、最及时的政治表态!
霎时间,殿内所有人——无论是后妃、宗室、勋贵还是大臣——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也或许是出于自保的本能,齐刷刷地跪伏下去,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先前为先帝驾崩的哀哭,瞬间被对新皇登基的山呼万岁所取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浪震天,回荡在金碧辉煌的殿宇中,仿佛要将刚才的血腥与疯狂彻底冲刷干净。这欢呼声,与片刻前的死寂形成了尖锐的对比,权力更迭的残酷与现实,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在这整齐划一的山呼声中,慧王妃朱琪玉和丹阳郡主,没有跪拜新皇。她们在众人下拜的山呼声中,如同被抽走了灵魂般,扑到了瘫倒在地的慧王身前。
朱琪玉瘫坐在地,颤抖的手探视了一下慧王的鼻息发现还有气息,连忙对着母妃哭道:“母妃,父王活着的.....”
丹阳郡主则跪在一旁,紧紧抓住父亲尚且温热的手,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
大殿内,排山倒海般的“万岁”声如潮水般涌来,那声浪中裹挟着臣服、恐惧与对新权力的急切依附。
新皇倚着龙榻,最初的惊惶逐渐被一股从心底升起的冷肃所取代。他缓缓站直身躯,目光如深潭般扫过脚下跪伏的众人,最终若有似无地掠过人群末端的齐曜,随即沉沉落回倒在地上面泛青黑的慧王身上。
“先救人。”
新皇的声音不高,却如玉石坠地,清晰穿透尚未完全平息的余响。两名太医慌忙趋前,颤抖着探向慧王脉息。
殿中众人神情各异,有人暗舒一口气,也有人眼底掠过复杂的光芒——慧王未死,这一局,就还未定。
新皇不再注视那边,转而面对满殿重臣,声调渐升,如钟鸣般荡开。他目光扫过众人惊魂未定的面庞,最终落在齐王身上:“即日起,为先皇行国丧,举哀三月,天下臣民皆缟素。”
“着齐王、林侯、宋尚书、秦侍郎,四人共同总领治丧事宜,一应典仪,务求庄重肃穆,不可有失国体。”
“诏告天下,特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者外,皆在赦免之列。另,减免天下赋税一年,与民更始,共沐天恩!”
齐王立即叩首,声音沉稳有力:“臣领旨,陛下圣明仁德!”
众人随之齐声应和,声震殿梁。而在这一片颂圣之声中,慧王妃朱琪玉与丹阳郡主仍跪伏于慧王身侧。
新皇的目光掠过她们,掠过慧王昏迷的身形。两名太医低声禀报:“陛下,慧王殿下中毒虽深,但性命暂且无虞,只是……一时难以苏醒。”
新皇微微颔首,目光深沉如夜,他扫视着满殿屏息凝神的宗亲与重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先把人救活!今日殿内之事,仅限在场之人知晓,若有半字外传……”
他略作停顿,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掠过一张张或惶恐或恭顺的脸,最终斩钉截铁地吐出三个字:“杀无赦!”
“臣等遵旨!”以齐王为首,众人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新皇不再多言,他最后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慧王,以及伏在他身旁、肩膀仍在轻微耸动的慧王妃和丹阳郡主,眼神复杂难明。
随即,新皇转身,面向龙榻上先帝的遗容,缓缓跪了下去,重新执起了人子与储君应有的哀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