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折磨人的雪地跋涉,距离不长,每一步却都格外消耗体力。
阳光没能带来多少暖意,反而把积雪表层晒化了些,再经寒风一吹,雪地上结上了一层薄冰壳,踩上去又滑又脆,稍不留神就是一个趔趄。
李三多粗重的嗓门时不时炸响,夹杂着提醒和焦躁的催促:“都看好路!踩实了!他娘的这冰壳子滑得很!”
“后边的!跟上!还磨蹭,磨蹭个球!想冻死在半道儿吗!”
考虑到周明等人的情况,苏荷等人也都陪着步行。张鹏带着张宇几个借助苏荷提供的工具和设备,临时改装了一个简易的雪橇车,拖着周明一同前进,这才勉强让他不至于完全掉队。
就在大家的体力濒临耗尽,连李三多的吼声都透着沙哑时,前方地平线上,终于隐隐露出了被积雪半掩的公路轮廓,几根歪斜的路标顽强地刺破雪面。
苏荷率先走到路边一片相对开阔、积雪被风吹得较薄的空地。
她停下脚步,手腕一翻,两辆线条硬朗、底盘极高的越野车便凭空出现在众人眼前。
冰冷的金属外壳在惨白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冷光,与周遭死寂的雪白形成强烈的对比。
“上车。”苏荷的声音简洁得不带任何情绪。她拉开车门,侧身坐进了第一辆车的驾驶位。
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咆哮,骤然撕裂了雪原的寂静。
李三多则上了另外一辆车的驾驶位,“快!动作麻利点!分列两辆车!”
等所有人上车后,轮胎粗暴地碾压着积雪,沿着被积雪覆盖得模糊不清的公路轮廓,朝着“基地”的方向疾驰而去。
*
李朝阳很顺利地将这群研究员带回了基地。
冰原的风像刀子,刮得他后颈发凉。
那股熟悉的、令人脊背发凉的感觉又缠了上来——粘稠、冰冷,仿佛有东西在阴影里一直盯着他们,紧紧咬着他们。
这感觉就和他们两年前离开青云镇、仓皇逃往S基地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因而这一路上,他也一直在要求队伍加紧赶路。
直到顺利回到S基地。厚重的基地闸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门外无边的风雪,他才从肺里沉沉吐出一口浊气,自嘲地自己在末世呆久了,不免疑神疑鬼将事情想得太过复杂。
苏荷——明明就是木系异能。就算她是木系里的顶尖好手,难道还能号令丧尸不成?她真的是压力大糊涂了。
进入基地后,新来的“研究员”被迅速打包塞进了中心实验室。
李朝阳利索地交了任务单,转头就填了张休假条拍在办公桌上。
他脚步没停,径直去找陆九州。
如今的S基地,陆家是掌舵的龙头,李家、苏家、白家这些家族次之。
陆九州本人,是基地里排得上号的顶尖异能者,不仅心思深沉,手段更是凌厉,还管着如今基地的整个防务。当然,李朝阳也不差,也有着自己的手下和人马。
推开陆九州办公室的门,里面光线冷白,照得金属桌面泛起冷硬的寒光。
空气里只有文件翻动的细微声响。
李朝阳抄起桌上的矿泉水瓶,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滚过喉咙,喉结重重地滑动了一下。
他盯着陆九州埋在文件堆里的头顶:“喂,老陆。猜猜我这次出门,撞见谁了?”
“谁?”陆九州头也没抬,笔尖在报告上划过。
“是苏荷。”李朝阳语气淡淡,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
话音落,空气骤然冻结。
“嗒!”
陆九州指间那支昂贵的钢笔,笔尖毫无征兆地戳在坚硬的桌面上,发出清脆又突兀的一声。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从文件上移开,转向了李朝阳:“你——是说——苏荷?”
那个名字,在他舌尖滚过,带着一种重量。一道清冷、干练、神秘的身影瞬间撞入他的脑海。
“嗯,我看她过得还不错。”李朝阳像是没注意到对方的失态,絮叨着,“张鹏那小子,本事长了不少。她身边还跟着个生面孔——”
他话音没停,脑海中却清晰地闪过两年前的画面:铺天盖地的丧尸潮中,苏荷身影轻盈,随意穿梭。仿佛那不是地狱,而是她的后花园。
第一眼看到她,他就知道,有些人,生来就带着光,即使在最深的绝望里,也耀眼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她向来是个聪明人。”陆九州已经恢复了平静,他低下头,重新看向文件,声音听不出情绪。
李朝阳走后,陆九州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他站在窗前。窗外的训练场上,白雪皑皑,人影在其中模糊扭曲,正如同他此刻心底翻滚的汹涌。
三天后。
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汁,将整个基地沉沉包裹。
刺耳欲聋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基地的寂静。
李朝阳猛地从混乱压抑的梦境中惊醒,冷汗瞬间浸透背心。
“咚!咚!咚!”急促得如同擂鼓般的砸门声几乎同时响起。
“李队!实验室炸锅了!”门外是阿斌变了调的嘶吼。
他的脸在应急灯的光线下惨白惨白,嘴唇哆嗦得不成样子,“新来的——那些新来的研究员全疯了!王博士的半只耳朵也被啃掉了!”
李朝阳掀开被子,一把扯过外套,蹬上靴子就撞开了门。
走廊顶灯“滋啦滋啦”地疯狂闪烁,明灭不定的光线将他狂奔的身影拉扯得忽而细长、忽而扭曲。
隔着一整面厚重的防爆观察玻璃,实验室里的景象撞入眼帘,让李朝阳呼吸一窒。
三天前还看起来还斯斯文文的研究员,此刻已成了群魔乱舞。
一个瘦高得像竹竿的男人,正用额头疯狂地、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银灰色的合金墙壁!
沉闷骇人的“咚!咚!”声在死寂的观察室里回荡。
他的额头早已皮开肉绽,鲜红的血糊满了墙壁,溅在惨白的脸上。可他却浑然不觉,脸上甚至还凝固着一个极其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痴傻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