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七八条小鱼裹好后,奚春忙转身朝那灰扑扑的灶台走去,沉重的木质锅盖上早覆起一层薄薄的水汽,隔着巾帕掀开锅盖,浓香扑鼻的肉味瞬间席卷这个小厨房,香味钻到一脸紧张烧火的薛奎鼻子里,勾的他赶紧起身往锅里瞧。
原本白花花的肉块表面裹上一层浓郁的酱汁,底下还铺着一层水汽,令人口齿生津。
他瞧着欢喜:“五姐姐,这是好了吗?”
“大火收汁就行。”
薛奎急忙从烂了把手的吹壶里夹出几块黑炭丢进去,眼珠子瞧着烧的火旺的灶膛,可嘴里的口水如何也咽不干净,原本各司其职的女人闻到香气,皆急匆匆的跑来。
看着奚春往上撒了一把葱花又囫囵一层孜然,随后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中东坡肉出锅了。女孩望着周围人迫切的眼神,笑着夹起一块猛的往嘴里一塞,软糯的口感,浓郁的酱汁,激动的她泪水不停往下掉。
薛明珠按耐不住的咽了下口水,眼巴巴的问:“阿春,这肉味道咋样。”
小姑娘眉眼一挑,语气欢快:“尝了不就知道。”
她可没有舍弃自己成全他人的想法,做饭的厨子都不最先吃口好的谁吃。辛檀香等人挨个尝了一块后,就差将奚春夸上天了:“真好吃,比在汴京府里厨子做的还要好吃。”
“就是,方才买回来时我还担心,这猪腥臊味如此浓重,怎么吃的下去。平常人家养猪都是为了除粪,实在穷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吃啊。”
薛明珠自觉夸女儿就是夸自己,志得意满到不行。
奚春心中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可面上还是保持冷静自持的态度,她可是穿越女,穿越女样样都行。东坡肉的汁水也不能浪费了,将一早沥好的米饭一簸箕全部倒进锅中,借着剩下的酱汁,翻炒至颗颗米粒金黄。
这最后一道菜就是炸小鱼了,将裹好面糊的小鱼依次放进锅中,用中小火煎炸,待小鱼表面金黄酥脆后方可捞出,放在簸箕上沥油,一是节省,二是口感没这么油腻腻的。
做好的饭菜先放在锅中温着,等舅舅们回来就可开饭了,。奚春瞥了眼压毫无动静的屋子,转而将视线放在院子里的大石头上,对于自家到现在都没有饭桌这件事,她显得格外不适应。
若是换做海家村,她早正大光明的向家中提出该诉求,村子里的男丁人人都能打一口木桌,不论手艺如何,至少结实耐用。
可在西域,遍地黄沙戈壁滩,自然生长树木的概率难如登天,别说买一张最便宜的木桌子需要七八两银子,就是自己做连木材都没有。
奚春心中的这闷口气叹了又叹,她什么时候能睡上木架子床啊,身为一个南方人,自己实在睡不惯硬梆梆的炕啊,十天半月还算新鲜,可经年累月就是折磨了。
辛檀香眼眶通红的接过老爷手中的东西,看着他们晒脱一层皮的后背,眼中的泪水憋了又憋,最后还是没忍住掉下来了。
薛明珠眼珠一转,依旧大大咧咧,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跑到三个哥哥面前,献宝似的端出今晚准备的菜色,笑道:“我们今晚吃肉,吃炸鱼,这日子真是赶上过年了。”
奚满粮双眼一亮,讨嫌的手快速捻起一块丢进嘴里,笑咧咧:“这敢情好啊,嗯.....”一声脆响,他捂着被阿春打了一巴掌的手背,一脸满足:”方才走来,我们一道回来的人闻到肉香,都说是自己家做的,明日再去,我定要臊臊他们,问问他们吃到如此美味的东坡肉没。”
薛炎一双黑眸忍俊不禁:“就你会说话,吃饭吧。”
也就是这时,消失了一整个下午的张香云三人才出现,薛阿娘心痒难耐,小心机十足的坐到离那碗东坡肉最近的位置,就等长辈先吃,自己大快朵颐了,她甚至暗暗选中了一块肥瘦适宜的。
天知晓,她究竟有多馋,躲在屋子里装睡觉时就闻到这扑鼻的香气,她恨不得当即冲出去和她们分食一块,知道几个姐姐先尝了后,羡慕嫉妒的泪水珠子都掉出来了,却被娘死死抓着不准出去。
如今总算能一解心中馋虫。
岂料,一双发黄干裂的手掌突然将红烧肉调转了一个位置,放在离薛女女最近的位置,刚伸出筷子夹肉的薛焯动作一顿,不解的看向外甥女:“阿春,这是怎么了。”
张香云心中警声响起,蓦然一寒,自知完了。
奚春眼神若有所思的瞧着逃避开垦荒地的三人,笑盈盈的解释:“二舅三舅,这肉你们两家人不能吃,兰姨娘和奎哥儿除外。今日一整天,两位舅母和阿娘都没有跟着我们去开垦,划给她们三人的田垄才起了个头,等她们将那地休整完了再吃。”
薛女女还以为她不打算提了,闻言嘴角微翘,盯着快将脑袋埋进饭碗里的三人,哼声附和:“二伯,阿春说的对,今早我们好好的去开垦,就她们三人偷懒,说好整完田垄才能吃肉,可她们还是气性子十足的回去了,下午连面都见不到,所以今天这肉没你们的份。”
“若是后面还不做事,就只能一直看着我们吃。”
薛焯薛煜面色齐齐一沉,拧着眉头重重看向张香云,不敢置信般问出声:“你们一整天都不做事,地里也不去。”
自知完蛋了,张香云索性破罐子破摔,倔头倔脑,委屈十足:“我如何没去,我一个官家小姐,哪里会做这些农家活计,我.....我哪里吃得了这些苦。”
“当初你向我父亲母亲是如何保证的,说绝不会让我受苦,可十多年过去,我从三品诰命夫人沦落到如今一种地的村妇,还被一个小辈骑到头上教训,你不替我撑腰就罢了,如今还凶巴巴的质问我。”
张香云自觉委屈十足,说着说着,泪水流了满脸,连带着她房中的兰姨娘也哭哭啼啼起来。
薛焯当即火大,虎眸瞪视:“你少给我扯什么诰命夫人,大嫂还是二品诰命夫人,女女一个侯门贵女,她们如何做的了这活计。”
深吸一口气:“你若是没做完我也不说什么了,为何去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