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如意瞅着她,神情异常。陶姜又不是读不懂她这眼神,清清嗓子,小声说,“咱就做正常的讨论交流啊。”
乔如意也压低了嗓音,“大姐,你不让我喝茶的目的是怕我喷你脸上吧?你这叫正常的讨论交流?好好说话。”
“我这个想法可不是空穴来风。”陶姜振振有词,“谁提到某段历史用年号来说?”
“沈确也说了,他是活着的历史书,他熟悉历史文化,这就是他表述的方式吧。”
“活着的历史书,这就是关键。”陶姜逐一分析,“他怎么能那么熟悉?就像是亲身经历了似的。之前在幻境里他如鱼得水的,你仔细想想。”
“他背靠九时墟,如鱼得水也正常。”乔如意说,“他自己不也说了吗,作为九时墟店主,熟悉历史是基本功。”
“你相信他说的吗?”陶姜叹气。
乔如意笑着反问,“那你相信你说的吗?”
陶姜其实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挺荒诞,“就是突然有的这个想法,特别特别强烈。”
乔如意轻叹,“该说不说,你是挺有想象力。”
“你就一点都不觉得行临奇怪吗?”陶姜问。
乔如意思量着,“会有些奇怪的地方,但他是九时墟的店主,再奇怪也正常。再说了,普通人可能去到幻境吗?你看咱们就去了。”
陶姜想想也是。
“重要的是,”乔如意补充,“他不主动说,我强行去问也不好,有些事能强人所难,但有些事强求不来。”
“这倒是。”陶姜点头,“反正啊,他不会害你就行。”
她是想的简单,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不是坏人,没有居心叵测就行。
他们也算是一路相处过来的,行临是个怎样的人她也看在眼里,包括沈确和周别,别管背景是复杂的还是单纯的,人心不坏。
乔如意笑而不语。
陶姜不再聊行临的事,聊回姜承安和鱼人有,问她,“不能通过拓画知道些信息吗?”
乔如意摇头,“没有能拓的对象。”
尤其是姜承安,他是在“梦”里出现的,更难有拓印的物件。
陶姜跟着忧心,又问她有什么打算。乔如意知道她在指姜承安的事,如实告知想法。
“听行临的意思,姜承安是有不会幻化游光的机会的,我想试试。”
陶姜思量半天,“其实我跟行临的想法一样,不想你去冒险,但我知道姜承安的事你又不可能不管,所以只有一个要求。”
乔如意微微偏头看她。
陶姜说,“不论如何都要活着。”
有暖流在心底轻轻流淌,乔如意故作调侃,“那你这要求可够低的了。”
“别管高低,总之你得答应我。”
乔如意点头,“好,我答应你。”
雨越下越大的时候,乔如意敲开了房门,沈确开的门,探出个脑袋来。
没等乔如意开口呢,他先出了声,“还在查呢。”
声音很小,像是怕惊扰屋子里的行临似的。门缝儿就敞开了一小点,乔如意看不见行临究竟怎么查。
“没事,我没有催你们走的意思。”乔如意说了句。
沈确闻言,朝着窗外看了一眼,“竟然这么晚了啊。”
乔如意清清嗓子嗯了一声,没戳穿他拙劣的表演。都不看时间的吗?看天色判断几点呗?他进卧室的时候天就黑了。
她微微抬起下巴,“我是想说,外面的雨下大了,又这么晚了,你俩就在这对付一晚上吧。”
沈确眼眸里盈盈光亮,“那多不好意思啊。”
乔如意心说,也没见你有多不好意思。
“跟我还用客气?”乔如意说,“你俩谁在沙发上睡?后半夜会有潮气,我拿了备用的被褥出来。”
想了想又说明,“沙发挺宽的,睡下一个成年男人没问题。”
沈确哦哦了两声,“没事儿不用麻烦,我和行临睡一个房间就行。”
乔如意压了满腔的愕然,不得不提醒一句,“这个屋里的是张单人床。”
两个平均身高都在一米九左右的大男人,挤一张单人床?
沈确啊了一声。
“这样吧,我抱床被子给你们,至于你们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呗。”
屋子里就一床被子,总不能俩人盖一张被子吧。
沈确连连点头,“人美心善大如意,谢谢。”
听着是赞美的话,就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别扭。
乔如意特意拿了两床被子和一个枕头,一股脑儿给沈确抱了去,沈确笑着说,“打地铺是足够用了。”
等乔如意折回主卧,陶姜说,“你都多余准备被褥,说不定人俩就想挤一起睡呢。”
乔如意呵笑,“我是院子的主人,体面还是要做足。”
-
乔如意在梦见姜承安的那个时辰里醒了。
这次没梦见姜承安,但醒了就睡不着了。陶姜在床的另一侧睡得很熟,她轻手轻脚地起床,陶姜并没有被惊醒。
窗外的雨还在下,跟睡觉之前一样大,敲打着玻璃和老石榴树,风过时叶子在啪啪作响。
客厅沙发上没人睡。
这俩人还真挤了一个屋子,至于是不是在一张床上就不得而知了。
乔如意在沙发上窝了会儿,想着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那条连接所有事的隐藏的线索没有眉目,憋得叫人难受。
鱼人有的手机静静地躺在茶几上,他是看见了姜承安吗?可他又不认识姜承安,为什么要跟他走呢?
她伸手拿过鱼人有的手机,点开。之前他们也查看过他的手机,希望能从中找出些线索来,但始终一无所获。
乔如意打开微信,都是些他跟他们的信息往来,所以他有没有跟过往有联系不得而知,最起码从表面上看是没有。
相册里不少照片,大多数都是跟西夏的资料有关,明显是想留存。
其中不乏西夏文字,一组组与汉语的对照,乔如意仔细翻看了一番,惊觉,鱼人有竟记录了上千个文字了。
乔如意坐起身来,之前光顾着找跟他失踪有关的证据了,竟然没仔细看这些照片。
没想到鱼人有竟探究起了西夏文字,这的确叫她刮目相看,她以为不过就是随手给他的任务。
这么想着,心里就愈发难受。
她势必要找到鱼人有。
一条薄毯轻轻披在了肩头上,乔如意转头一看,是行临。
“睡不着,还是做了噩梦?”行临顺势在旁边坐下。
乔如意轻叹,“睡不着,你呢?查到了什么?”
“违约者死亡,执念虽说深重,但像是无主的孤魂,哪怕幻化游光,也未必能在世间作祟。”
行临轻声告知,“能对生人有影响,势必是此人跟它有一定的机缘。”
“所以,姜承安有可能跟那个贵族有关系?”乔如意问。
行临微微点头,“可以这么说。”
“游光就是那个贵族?”
“有很大的可能。”行临道。
乔如意问他,“还查到了什么?”
行临眼眸思索,深邃沉黑。乔如意见状,“不方便说?”
“是。”行临很坦诚,“如意,我是查到了一些事,但这些事需要去验证。”
乔如意深吸一口气,轻轻点头。
“知道了。”
行临看着她,“没有不高兴?”
乔如意抬眼与他对视,她眼眸里嵌了光,在濡湿的夜里显得格外明亮。鹅黄色的光亮笼着她,这夜里就静谧美好。
能令行临的心口微微震荡。
乔如意轻声开口,“行临,我能看得出你有很多的秘密,但也相信你也有不说的原因和目的。我没什么不高兴,就是觉得,人活一世未必时时刻刻都要孤军作战,我想,我未必能拖你后腿。”
行临看着她,眼神渐渐变得柔和。乔如意一声低叹,“以前我总觉得生命漫长,但现在便觉得世事无常,所以凡事尽力就好,不求遗憾。”
他凝视她,稍许抬手轻抚她的头,低语,“这样的你就好。”
乔如意抬眼看他。
他的大手轻扣她的后脑,低低地说,“随心而为,但要以自身安危为重。”
“我说过,我很惜命。”乔如意微笑。
行临嘴角微扬,眼神柔和。
-
翌日,天色不明。许是下了一夜雨的原因,一开窗,空气里都渗着凉意。
降温了。
周别打来电话的时候四人正准备用餐,这通电话打得着急忙慌。
却是直接打给乔如意的——
“发现鱼人有的行踪了!”
嗓门很大,坐在乔如意身边的陶姜都听见了,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放,“什么什么?”
乔如意反应及时,马上点开外放,“在哪?”
这话问完,一张照片就打了过来。乔如意赶忙点开来看,照片里是一片茫茫沙漠,沙海轮廓远近起伏,望不到尽头。
沙漠之中有一人,身穿印满哆啦A梦头像的家居服,直挺挺地站在沙海里,脚旁有几球风滚草。
这角度看是自上而下拍摄的。
“你说巧不巧,这是我一哥儿们用无人机拍下的,我一瞧,这不就是鱼人有吗?虽然没拍着脸,但我觉得就是他没错。”
“是他。”乔如意很肯定。
暂且不说体型一模一样,那套家居服还是她给他掏钱买的,加大加宽号,她一眼就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