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愈发剧烈，洞壁符文的光晕像将熄的残烛般疯狂闪烁。
石台下方的红光撕开雾气，仿佛一头苏醒的巨兽睁开血眸；沉闷的轰鸣自深渊底部滚滚而上，携着远古的威压，让整个空间都为之颤抖。
“走！快找出口！”乔伊一把抓起古籍塞进背包，声音里裹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众人在摇晃的大殿里踉跄奔跑，穹顶石屑簌簌坠落，砸在地上迸出清脆的碎裂声。
仅剩的日本兵佐藤面如死灰，手里的步枪早被吓得丢在一旁，只能本能地跟着武池逃窜。
“这边！有个洞！”佐藤忽然嘶吼，指向大殿角落。
众人循声望去，石壁下竟藏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盗洞。洞口被碎石掩住大半，边缘留着新鲜的凿痕，显然是近期人工开挖。
洞道深不见底，漆黑中飘出潮湿泥土的腥味，夹着淡淡硫磺气息，与大殿里腐朽的霉味截然不同。
“这他妈是狗洞！”武池盯着洞口下意识后退半步，脸色惨白，“这么小的洞，万一里面有怪物，或者塌了把我们埋了怎么办？”
“武池，你不钻这狗洞，还想活？”姬红叶冷笑，语气里尽是讥讽，“乔伊有神灵护着，陈树懂地质，小利是老手。你以为你是谁？留在这儿等塌石砸死，还是等深渊里的东西把你拖走？”
话音未落，她上前一步，猛地一脚踹在武池后腰。武池惨叫着扑向洞口，半个身子探了进去，双手死死扣住洞壁才没一头栽下去。
“你疯了！”武池回头怒吼，脸上混着屈辱与恐惧，却终究不敢真爬出来。
“快进去！”姬红叶眼神冷得像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短刀，刀尖正对着武池后背，“要么自己爬，要么我把你推下去。反正你活着也没什么用。”
武池吓得浑身发抖，眼珠一转，猛地抓住身边的佐藤往洞口推：“你先进去探路！你是帝国军人，这点胆子都没有吗？”
佐藤脸色骤变，拼命挣扎着想躲：“长官！我……我不敢！里面太黑了！”
“废什么话！”武池凶相毕露，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把佐藤往洞里硬塞，“快进去！要是安全，我重重有赏；要是有危险，你也能先挡一下！”
佐藤的惨叫被狭窄洞道吞没，他被生生推进盗洞，身体在通道里艰难蠕动，只听得慌乱的喘息和衣物摩擦洞壁的沙沙声。
武池趴在洞口听了片刻，没听见新的惨叫，才略略松口气，回头对乔伊等人道：“你们等着，等佐藤探完路再走。”
“别浪费时间！”乔伊上前一把攥住武池的脚踝往下拽，“震动越来越大，再等就来不及了！”
武池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拖得滑进洞道，嘴里骂骂咧咧，却也只能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乔伊紧随其后，刘小利和姬红叶一前一后钻入洞中。最后进入的姬红叶回头望了一眼——石台已开始倾斜，深渊红光喷涌而出，大殿的崩塌近在眼前。
洞道果然是人工开挖的，四壁被粗略修整，刚好容一人匍匐爬行。
潮湿的泥土蹭得人满身黏腻，硫磺味越发浓重。
刘小利爬在中间，身后传来姬红叶均匀的呼吸声。
忽然，上方一块碎石滚落，正砸在姬红叶的脚踝上。她闷哼一声，动作微微一滞。
刘小利立刻停下，反手摸索过去，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脚踝，能感觉到那细微的颤抖。他轻轻捏了捏，压低声音问：“没事吧？”
姬红叶的呼吸乱了半拍，黑暗里脸颊微热，却只是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没事，继续爬。”
刘小利没动，借着前方武池手电透来的微弱光线，看见她脚踝被碎石划开一道小口，血珠正慢慢渗出。他从背包里摸出急救包，取出纱布和止血粉，小心替她包扎。指尖偶尔碰到她的皮肤，他能清晰感觉到她身体一瞬的僵硬。
姬红叶望着他的背影，心口微微一动，随即收敛情绪，紧跟着往前爬。她刻意避开他的脚，却在洞道转弯处不慎撞到他的膝盖。刘小利回头，手电光扫过她的脸，黑暗里她眼底有一点亮。她没说话，他也没说，只是勾了勾唇角，往旁边挪开些，给她留出更宽的空间。
前方的佐藤突然惊呼一声，紧接着传来身体摔倒的闷响。
武池吓得一哆嗦，连忙停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长……长官，前面有声音……！”佐藤的嗓子像被砂纸磨过，哭腔里夹着颤抖，“像……像有人在挖洞！”
这句话一落地，盗洞里连呼吸都像被按住了。
众人几乎是同一秒停住，身体贴着湿冷的洞壁，像蛇一样僵在原地。洞道狭窄得可怜，前胸贴后背，连回头都做不到；每个人的肩胛骨都被土壁磨得生疼，泥水顺着脖子往衣领里淌，冷得刺骨。
空气里那股硫磺与潮霉混出的味道越来越浓，像有人在暗处点着一盏无形的炭炉，缓慢烤着他们的肺。
黑暗静了三息。
然后——
嚓。嚓。嚓嚓。
很轻，很规律，像铁器刮过岩层，又像短锄一下一下啃咬土石。声音不是从前方直线传来，而像贴着洞壁游走，带着一点……回声的黏腻感。
乔伊的指尖顿在泥里，心脏慢慢沉下去。
不是崩塌的落石声。不是兽类爪子扒土的乱抓声。是“人在挖”。
她压低声线，几乎贴着洞壁吐字：“别动。听。”
陈树也屏住呼吸，耳朵像被迫张开：“节奏太稳了……是人手挖掘，不是动物。”
红叶没说话，但她的呼吸比刚才更浅，像一把收回鞘里的短刃。黑暗里，她的指节轻轻扣住刀柄——一个扶桑术法者在陌生古文明里最本能的戒备。
只有武池——
他本来就被挤在乔伊后面，心里像装了只尖叫的猫。现在一听“有人挖洞”，脸瞬间白得发青，汗顺着鼻尖往下滴。他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野兽？鬼？还是……下介的人？！
“不会……不会是什么野兽吧？”他压着嗓子，声音却控制不住打颤，“要不我们……退回去？或者、或者我先——”
他下意识想直起身子逃。
可这盗洞只容一人爬行，顶上离后脑勺不过一掌多高。
咚！
一声闷响在狭窄空间里炸开。
武池的头狠狠撞上洞顶的硬石，痛得他眼前一黑，差点咬到舌头，发出一声没憋住的惨叫：
“嗷——！！”
这叫声在洞里轰地回荡，像一串失控的爆竹，震得每个人耳膜发酸。
乔伊心里一跳，怒火险些冲破喉咙，却硬生生压回去，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闭嘴！”
红叶在后头冷冷补刀，声音低得像冰刃划过石面：“再叫一声，我就把你塞进墙里。”
刘小利咬着牙，把笑憋回去，但肩膀还是抖了一下：“……你这脑袋，真能给日本省子弹。”
武池捂着头，眼泪都要出来了，疼得直抽气。他想骂，又不敢大声；想往前爬，膝盖却还发软，只能像条被踹懵的鱼趴在那里，哼哼唧唧。
可偏偏，那挖洞的声音停了。
洞道里只剩下武池粗重的喘息与水珠滴落的“嗒、嗒”。
停得太干净，停得太有“意识”。
像是对方听到了他们。
乔伊的后背一下子绷紧。她用指甲在泥里轻轻划了一道——那是之前和红叶约定的暗号：“有东西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