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善颢没说话。
“拿银子时,我才发现,门口全是哭的人。有人捶胸顿足,有人痛哭流涕,都说着同样的话。
发誓只要再给一次机会,把本扳回来,保证不赌了。
我这才想起,这手里的钱,不是赌坊出的。是这些赌徒们,耗尽家里的一切,才堆出来的血汗钱。”
尹玖茉笑笑道:“我是一个自制力不强的人,那么多人赌咒发誓缺胳膊少腿也要去干的事,我又怎么可能见好就收呢?”
“我跟你爹的一百多万两,全都捐了,一分都没有留。”尹玖茉道。
“也只盼着万一这些赌徒真卖儿卖女的,这些可怜人知晓有个去处,不要平白被毁了一生。”
“可知错了?”尹玖茉问道。
“知错了。”黎善玉点头。
黎善颢偷看了一眼黎善玉,也点点头。
“你从小养尊处优,除了上次没受过什么挫折。”尹玖茉看了看黎善颢,便知他表面明白了,心里却没有什么感触。
“小时候你就没关心过普通人,现在要你感同身受很难。”尹玖茉做了决定,“这段时日你便跟着我吧。”
尹玖茉吩咐叫府医过来给大家上药,然后又对谢夫人和黎懋澜二人道:“母亲,侯爷,丙个孩子不会平白无故的去赌,这件事情要查清楚。只望不管查到谁头上,母亲和侯爷都需交与我全权处理,行吗?”
二人点头。
然后尹玖茉又问黎善玉二人:“你二人老实跟我说,可有作弊出老千?”
“没有!”二人当即大声否认。
尹玖茉点点头对黎懋澜道:“这吉祥本以为还算是正经的赌坊,现在不光让一个七岁小儿进去,可见是针对咱们了。赌归赌,却不能让别人平白这般侮辱了侯府。我去找麻烦你不会阻止吧?”
黎懋澜摇摇头道:“今日我也任凭夫人驱使。”
等众人换好药换好衣服,尹玖茉便让黎懋澜点了十个厉害的家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吉祥赌坊走去。
还没到赌坊门口,三皇子就带着伴读和几人匆匆赶来。
尹玖茉一见把他拉到了一边,低声道:“不是只叫你一个,怎么带这么多人来?”
“咱们都在一处玩呢,一听你找我就带着一起过来了。”三皇子低声道,“夫子叫我什么事?”
“当我靠山啊,”尹玖茉笑道。
“非常ok!”三皇子会意比了个尹玖茉教他的ok手势。
见两人在那嘀咕,黎懋澜有些诧异,却也不动声色。
吉祥赌坊的坊主是个胖胖的中年人。
听闻外边的动静,出来见了黎懋澜等人之后,眼里一片了然。
他行了礼笑笑道:“不知侯爷所来何事?”
尹玖茉却先上前一步,也笑道:“坊主今日大张旗鼓地带着我儿招摇过市,莫不是以为咱们会忍气吞声不成?”
“误会误会。定是我不成器的手下见这两小孩儿出老千,一时气不过才做出这等糊涂事,我定会严加斥责!”坊主义正词严地说道。
尹玖茉冷笑道:“坊主是将咱们当三岁孩童?”
坊主瞧了瞧面前的阵仗,也拂袖道:“侯夫人,咱们吉祥赌坊开门几十年,皇城脚下,正经生意,难道还怕你们不成。”
“是了,吉祥赌坊几十年老店了。且称不论我儿有没有出老千,坊主不如说说,何时有过把人押着游街示众的?坊主是在打我黎府的脸么?”尹玖茉横目道。
“这独一份的侮辱,莫不成是咱们前一段在吉祥赌坊赢了银子,坊主气恨不成!”
“夫人慎言!那是你家儿子自己出老千!开赌坊的哪个不痛恨出老千的!您自个儿教育不好儿子,怎的怪到咱们做生意的头上来了!”
坊主马上否认,阴阳怪气地说道。
尹玖茉嗤笑出声:“坊主好会推诿。我儿一个十二岁,一个七岁,你说他们二人能在你这几十年的店里出老千?”
“事实就是如此!”坊主怒道。
“那行,坊主不如明确说说我儿是如何作弊的?”
“夫人不要强词夺理!我开赌坊这么些年,从未见过一人,能在赌坊里未输一次的!这不是作弊是甚?”
“坊主更没道理了。我大儿可是一直输。而且从未赢过一次的大有人在,从未输过的便是作弊?
有些人天生受财神眷顾。人是你的,赌具也是你的,输了就是你赌坊的,赢了就说别人是作弊。
照你这么说,对赌坊有利的就是对的,你这赌坊只准输不准赢,是也不是?”
坊主神色变了,他冷道:“夫人自己教导不好,便想推到咱们头上不成?我还是那句话,皇城脚下,夫人若是想仗势欺人,咱们定也是不怕的!”
尹玖茉笑道:“赌坊口声声说咱们作弊,却又不准咱们声辩。若不然就说咱们仗势欺人。请问现在是谁在欺人辱人?”
赌坊开在闹市,四周已经围了许多人。
两帮人在此争执,众人议论纷纷。
“要我说,这赌坊大有问题,这么小的孩子,还能在赌坊出老千?我可不信。”
“那可不一定。这赌坊也是有头有脑的,还能赖几个孩子?而且还是侯府呢!民不与官斗,若不是真的,他们怎么敢如此!”
坊主也听到了议论,突然便放下架子来,叹口气道:“夫人,就当咱们赌坊的错成不成?我的错,都是我们的错。”
说罢,坊主低着头朝尹玖茉作揖鞠躬,一副受辱的模样。
“别。”尹列茉侧身道,“咱们受不起。”
“夫人百般刁难,我这做小本生意的,也开罪不起。夫人莫不是想让我跪下不成?行!只要夫人愿意放过,我跪!”说罢,坊主就要跪下。
说时迟那时快,黎懋澜手一挥,左右闪出两个侯府护卫将他夹住,没让他跪下去。
“坊主,你这男绿茶当得也挺不错。”尹列茉似笑非笑道。
“男绿茶?”坊主不明问道。
“装什么纯洁无辜。”尹玖茉摆手道,“是谁示弱谁有理吗?我家侯爷尸山血海里出来,真正怕的,早吓得连看都不敢看他。
哪像你,口口声声说不敢与官斗,事事却把侯府踩在脚下。
口出狂言,眼里还有不屑。
而且你吉祥赌坊,没个后硬台,能在这京城混这几十年?当别人是傻子吗?”
周围人这时都纷纷点头。
“正是!若是我,哪敢这般张扬把人带去侯府?恨不得给侯府做个大人情呢!”
“对对对,这吉祥赌坊能做这般大,岂是这般好惹?这么想起来,确实有点不把侯府放在眼里了。”
“夫人!”坊主也怒了,“你再如此胡搅蛮缠,别怪咱们撕破脸!”
“咱们还有脸面可撕?”尹玖茉笑了。
这时有人推开人群,问道:“是谁报案?”
众人皆看向来人,竟是京兆尹大人带着侍卫而来。
“我!”尹玖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