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梅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我懂!我懂!你是说,让她欠我人情?等她孤立无援时,我雪中送炭,显得我多仗义?”
“正是。”
柳飘飘淡淡一笑,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人心,就是这么收买的。”
“你这主意,绝了!”
李红梅笑得合不拢嘴,“到时候,我还能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说‘其实晚音人不坏,就是有点糊涂’,大家反倒觉得我公道!”
两人又压低声音嘀咕了一阵,把细节反复推敲了几遍,李红梅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乐呵呵地走了。
练功房重新安静下来。
柳飘飘站在镜子前,望着李红梅远去的背影,嘴角慢慢扯出一抹冷笑。
她抬手整理了下衣领,镜中的女人目光冰冷,唇角却挂着温柔的弧度。
“乔晚音,”她低声念着,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这回,看你怎么在军区抬头做人。”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院子里的路灯还亮着。
宋雅芝就披上外衣,提着篮子出门了。
她脚步匆匆,直奔供销社。
“同志,这条鲫鱼多少钱?”
她蹲在水盆边,指着那条尾巴扑腾得正欢的鲫鱼,声音温和。
卖鱼的大婶正在捞鱼,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手顿了一下。
她的脸顿时僵住了,眼神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堆起笑容。
“哟,这不是傅团长家的婆母吗?哎哟,您怎么亲自来买鱼了?”
宋雅芝一愣,微微直起身子,脸上带着疑惑:“你……认得我?”
还没开口,旁边两个妇女便不约而同地凑到了一块儿,脑袋几乎贴在一起,压低了嗓音,生怕被旁人听见似的,偷偷摸摸地嘀咕着:
“就是她儿媳妇。”
“听说是从港城回来的……当初可风光了,穿着旗袍、拎着皮箱,一回来就住进了傅家大院。”
“谁不知道啊?背地里干的丑事才多呢!卷了家里的钱,跟一个野男人跑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尖细的针,带着冰冷的寒意,毫不留情地扎进宋雅芝的耳朵里,刺得她耳膜生疼,心口也跟着一阵阵抽搐。
宋雅芝的手原本正伸向菜摊上的青菜,指尖还悬在半空,却突然像被电击一般僵住了。
她的手指剧烈地颤抖起来,止不住地发抖,连带整条手臂都在微微晃动。
她猛地从矮凳上站起,动作太过急促,脚下一绊,身侧那只竹篮“哐当”一声翻倒在地。
篮子里的清水“哗啦”泼出,溅湿了地面,水花四散,直接浸透了她的裤腿。
但她根本顾不上这些,眼神直勾勾地盯向那两个还在窃窃私语的女人。
“你们刚说啥?”
她声音发颤,像是秋风中即将熄灭的残烛,摇摇欲坠,却又带着一丝不肯屈服的倔强。
那两个妇女顿时吓了一跳,慌忙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挑拣起手边的白菜和萝卜,目光死死盯着菜叶,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过。
卖鱼的大婶也立刻扭过身子,装模作样地去整理鱼篓里的冰块和死鱼,嘴里还轻声嘟囔着:“这鱼今天不太新鲜,得换个地方摆……”
动作僵硬,语气刻意掩饰,谁也不敢再接话。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冷得像寒冬腊月的早晨。
整个菜市场安静得出奇,连平时吵闹的小贩们都收了声,没人敢大声喘气,只余下远处几声零星的吆喝,在沉默中显得格外突兀。
宋雅芝胸口像被一块巨石狠狠压住,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忽然一个箭步上前,伸手狠狠拽住旁边一个正在买葱的妇人胳膊,力道大得让对方差点惊叫出声:
“你给我说明白!谁在背后说我儿媳妇的坏话?谁造的谣?说啊!”
“哎呀,松手松手!疼死了!”
那妇人吓得脸都白了,一边挣扎一边慌忙把胳膊抽回来,袖子都被扯歪了,“我们……
我们也是听别人讲的,真不是故意的,谁让这事传得满城风雨的……”
“谁说的?”
宋雅芝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像炸雷般在菜场上空炸开,惊得四周卖菜的、买菜的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齐刷刷地朝这边望来。
要是搁以前,听见有人骂儿媳乔晚音,她或许还会在心里暗笑一声,甚至暗暗称快。
毕竟,那个儿媳妇刚进门时,脾气倔,不服管,处处顶撞她,她早就看不顺眼了。
可今天不一样。
今天她听到那些污蔑的话,非但没有快意,反而像有一团烈火从心底直冲脑门,烧得她两眼发红,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有千百只苍蝇在颅内盘旋。
她踉跄一步,伸手死死扒住卖菜的木板边缘,才勉强稳住身形,没当场摔倒。
指甲因为用力过度,已经深深掐进了木板的缝隙里,指节泛白,青筋暴起。
“胡说八道!”
她终于吼了出来,声音嘶哑却极具穿透力,震得整个菜场的人都耳朵发麻,“我儿媳妇乔晚音是正经姑娘!清清白白!品行端正!谁再敢乱嚼舌根,信不信我撕了她的嘴!”
卖鱼的大娘见势不妙,赶紧插话,声音堆着笑,却掩饰不住心虚:“傅家婶子,别生气,别生气……都是街坊邻居,几句闲话罢了,何必当真呢……”
“气?我气得快炸了!”
宋雅芝浑身都在剧烈地发抖,脸色涨得通红,额角青筋跳动,“你们这是欺负到我头上了!一个两个,合伙编排我家里人?有没有王法了?有没有良心了?”
她猛地扫视一圈周围的人,声音更加洪亮,字字铿锵:“污蔑军属,是违法的!你们懂不懂?懂不懂法律?!”
周围瞬间乱了套。
人们交头接耳,脚步挪动,越聚越多,小声议论着,嘀嘀咕咕的声音此起彼伏,像一群蜜蜂在头顶嗡嗡打转,令人烦躁又压抑。
宋雅芝站在人群中央,衣裤还湿漉漉地贴在腿上,却像毫无知觉一般。
她挺直了脊背,仰起头,嗓门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我儿媳妇乔晚音,是部队正式任命的幼儿园园长!文件都盖着军区公章!谁再说她一句不是,一句坏话,就是跟整个军区过不去!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这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愣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