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南海有一批新珠贡入内府,皇帝念及天家亲情,特将这批珍珠分赏六宫与宗室,以示恩泽。
轩辕璟得了一盒,已经放入给苏未吟的聘礼。
他那盒珍珠的个头成色明显优于魏平安这支步摇上的珠子,东宫所得只会更好,所以这珠子不会是太子赏的,应该是出自宗室。
魏平安哄好归雁,扯过软被将不省人事的陆奎盖起来,俩人相拥着滚在绣榻另一头。
缠绵的呓语和衣物窸窣声传来,苏未吟下意识屏住呼吸,将目光移向别处,耳根在夜色里泛起不易察觉的红。
轩辕璟下颌绷得有些紧,锐利的目光也略显局促的游移了一下,俩人对视,心照不宣的起身离开。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但又不能因此错过消息,所以只能让手下人过来听。
苏未吟翻窗回到房间,用解药唤醒惊鸿。
惊鸿迷迷糊糊睁眼,看见方才那位公子正站在床前整理衣袍。
缓缓坐起身,盖在身上的软被随之滑落,凉意顿时覆上裸露的肩膀后背。
“公子……”
瞧这样子,俩人似乎已经度了春宵,但脑海中毫无印象,身下也没有事后那种黏腻不适,描画了精致妆容的脸上不禁浮起几分疑惑。
苏未吟坐回床沿,手指轻柔又暧昧的抚过惊鸿的脸颊。
“惊鸿姑娘不光生得漂亮,舞跳得好,人也聪明,就是这酒量稍显逊色了些。”
惊鸿露出娇羞,正琢磨这话是什么意思,手上忽然触到一点细腻的凉意。
垂首一看,腕间多了一只翠绿通透成色极佳的镯子。
“这是我方才叫人出去买的。今晚……咳,让姑娘见笑了。”
说这话时,苏未吟声音刻意放低,眼神闪躲,流露出几分不自然的局促和青涩。
惊鸿一下就明白了,心下疑虑顿时消散,善解人意的宽慰:“公子不必介怀,这种事儿讲究的是个水到渠成,待开了那道锁,定叫公子如鱼得水,食髓知味。”
苏未吟耳根泛红,愈发像那么回事儿,留下一句“明晚还来”,便开门走了。
惊鸿美滋滋的欣赏了半天手腕上的镯子,才捞起衣裳往身上套。
穿到一半,盛妈妈乐呵呵进来,帮着她整理头发,“好女儿,可有探到这是哪路财神爷?出手可真大方。”
惊鸿垂首轻笑,“什么财神爷呀,人家是送财‘童子’!”
童子二字略带重音,盛妈妈心领神会,跟着笑起来。
楼下,苏未吟和轩辕璟乘马车离开,将十里春风楼的奢靡繁音和阑珊灯火留在深沉浓稠的湖畔夜色。
俩人去九荑居坐了个把时辰,星罗卫来报,魏平安已经离开十里春风,回他的私宅去了。
轩辕璟问:“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星罗卫摇头,“说话声音压得极低,听不见。”
“叫人盯住豫王府的人。”轩辕璟吩咐。
烛光微晃,正在研究茶叶名单的苏未吟头也不抬的说:“还有陆奎。”
如果陆奎真掺和了什么事,她不介意顺手送他一程。
回到侯府,苏未吟一觉睡到天大亮。
采柔一边伺候她更衣,一边说起早上的事。
“今天一大早,宫里就来了人传口谕,让大公子回镇岳司复任。还有早朝的时候,圣上决定派遣特使前往北地边境接受胡部献礼,以昭大雍国体。”
第二个消息,是轩辕璟叫星扬送来的。
苏未吟问:“可有选定由何人担任特使?”
采柔仔细抚平她肩后一点细微褶皱,“没有。各方都想举荐自己的人,听说都在朝上掐起来了。”
苏未吟猜到会这样。
接受献礼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能接触到镇北军。
对于想把手伸进镇北军,或是想在这里留一双耳目的人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铜镜映出深思的眼眸,黑沉如同暗夜,直至梳妆完毕,她才问道:“大公子在府上吗?”
“不在,他跟着传谕宫人一起进宫面圣了,还没回来。”
萧东霆临近中午才回府,一进大门,直奔扶摇轩。
萧西棠昨晚洗了头,这会儿正轻车熟路的把苏未吟给他的银针藏进发髻。
见萧东霆来,马上起身相迎,“大哥。”
萧东霆开门见山,“昨晚宫里出了一件事。兰贵人和一个当值的御林军宿卫在流星亭幽会,被宫人撞破,兰贵人当场畏罪自戕,那个宿卫逃了。”
“还有这种事儿呢?”萧西棠惊讶挑眉。
萧东霆问:“你如何看待此事?”
“这能怎么看,两个胆大包天的!不过……他俩既然敢这么做,想必是极喜欢对方吧,就是运气太差了。”
萧西棠挠了挠头,露出一丝真实的叹息,随即想到什么关键,脸色忽然一变。
“当场就自戕了?查都没查就死无对证了,不会有什么隐情吧?还有,宫里守卫森严,那个宿卫能逃到哪儿去?”
萧东霆皮笑肉不笑,“要是没有后头两句,你现在已经在挨打了。”
“别别别。”萧西棠麻溜儿起身,换到他对面的位置。
萧东霆起身往外走,“把事情告诉阿吟,让她给你分析此事应该如何看待。”
萧西棠一脸莫名其妙。
后宫贵人与宿卫私通,跟阿吟又没关系,除了当热闹看,还能怎么看?
而且这种后宫丑闻,按理连热闹都不应该看才对,大哥那么谨慎周到的一个人,今天怎么还拿回家来说?
萧西棠隐约觉得不对劲,当即前往千姿阁。
苏未吟正在案前练字,听说是萧东霆叫他来的,神色多了几分认真。
“这个兰贵人,什么来历?”
萧西棠被问住了,“我怎么知道。”
后宫佳丽三千,娘娘们他都记不全,更别说一个贵人。
他灵机一动,“我去问二哥。”
萧南淮曾在御林军任职,宫里的事儿他比较清楚。
苏未吟刚写完一篇,兄弟二人一起过来了。
“这事儿不对。”萧南淮神情严肃,“流星亭位置并不偏僻,四面几乎都有宫苑,就算是深夜,也免不了有宫人来来往往,多蠢的人才会选在那个地方幽会?”
苏未吟搁下笔,问:“二哥可知这个兰贵人什么来头?”
“兰贵人是容家送进宫的,好像是容贵妃同宗的一个妹妹。进宫好几年了,听说长得和云妃有几分神似,有段时间还算受宠,所以封了贵人。”
苏未吟眸光冷下来,“容贵妃的人……”
后宫里,敢动容贵妃的人,恐怕只有皇后了。
可是,皇后为何这么做?
如果真是皇后做的,这手段看起来着实有些不太高明。
萧西棠抬了抬下巴,“看出什么来了?”
苏未吟从桌案后走出来,“兰贵人幽会御林军,背后牵扯的是容恒和容贵妃兄妹俩,而事有蹊跷,嫌疑最大的人是皇后。”
“后宫争斗绝不是只在宫墙之内。最近京畿卫和镇岳司在合力查裴肃遇刺一案,两人背后分别是容恒和太子,真要掐起来,保不齐会互相捅刀子,所以!”
苏未吟停在萧西棠面前,从窗外漫进来的明亮光线将瓷白的脸照得晃眼。
“大哥这是在提醒你,今晚归营后,无论做什么事,务必谨慎小心,别掉进坑里。”
只要时机合适,不管是对于容贵妃还是皇后,萧西棠这个永昌侯府三公子都是一把可以加以利用的“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