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开回姚家。
黄利琳先回屋休息,其他人在客厅商量事情。
秦南城与林熹微一路走一路听,病房里大概发生了什么,他们都听清了。
“爸,接下来你们准备咋办?”秦南城比较关心黄老爹的葬礼,究竟会不会落在姚家头上。
姚伟杰开门见山:“哥,我姥爷葬礼你甭担心,我们不会让他们来办,这不合规矩。”
姚胜利也冷哼一声:“自古以来,就没听过哪个老丈人的葬礼在女婿家办。”
林熹微把手默默伸向烤红薯:“道理是这样,但是,总有个万一呢不是?”
秦南城一把按住她的手:“你不能再吃了,红薯吃多了胃反酸,再者,马上就要睡觉了。”
姚伟杰眼睛一亮:“嘿!哪来的烤红薯?给我吃、给我,饿死了,晚饭都没吃。”
秦南城把烤红薯递给他,姚伟杰高高兴兴接过来:
“谢谢哥,谢谢嫂子,嘿,那啥,嫂子说得对,我二舅人品不咋地,确实歪招很多。”
姚伟杰到底是年轻气盛,说话很是直接:
“把他惹急了,到时候给我姥爷直接抬咱家来,咋整?”
“他敢?!”姚胜利嗓音蓦然拔高几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还不信了。”
“他真敢。”姚伟杰十分笃定:“我二舅啥时候要过脸?别忘喽,他当初可是被单位开除的呢!”
姚胜利想起来了:“是不是人家要送他蹲大牢,你妈托关系给他捞了出来?”
林熹微好奇极了:“犯了啥事儿?”
“倒买倒卖,投机倒把。”姚伟杰先回答嫂子,然后狠狠啃了一口烤红薯,发出极其满意的喟叹:
“哇——真他娘嘞好吃!”
“哈哈哈!伟杰,你是不是‘食神格’的八字?”林熹微根据感觉做出判断。
“咦?嫂子也研究这个?”姚伟杰惊奇到瞪大双眼:
“来,切磋切磋,交流交流,对,我食神格,嫂子呢?”
“伤官格。”林熹微甩出一张大王牌:“食神相遇,伤官为大,嘿嘿嘿!”
姚伟杰更加崇拜了:“你是我身边出现的第一个伤官格,话说,大哥,嫂子喜不喜欢骂你?”
秦南城一脸的问号,瞬间火大:“什么狗几把玩意儿!?吃你的吧!”
“哈哈哈!”林熹微笑得前仰后合:
“伟杰,原来你是个刚入门的小屁孩呀,谁告诉你‘伤官格’就喜欢骂夫?优秀的男人,我们伤官女可是非常喜欢的哦~”
秦南城一听这话,立马挺直腰板:“听到没?你哥我优秀!~o(* ̄︶ ̄*)o~”
……
不得不说,了解姚家人尿性的人,还得是与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人。
诚如姚伟杰的预判,黄二舅果真出损招了:
“各位,说说话嘛,我刚才出的主意,你们敢不敢?”
“那不行!”黄大舅表示反对:“不打招呼就把咱爹抬去姚家,不算话、总归是不算话。”
黄大舅的长子黄宝鹏支持自己爹:“二叔这个方法不太行,咱们不能跟姑父闹僵。”
黄宝鹏媳妇儿也急吼吼表示:“我们都仰仗姑父呢,哪能给人得罪死了。”
黄驰有迫在眉睫的婚事要办,自然跟父亲一条心:
“我说你们,自己工作安顿好了,老婆也娶了,就不管我们家死活了是吧?”
“我可是要娶媳妇儿的人,那婚房,之前爷奶都答应了我,暂时住姚家。”
“我也早跟对象儿说了,结婚肯定娶她进姚家,住那前朝的贝勒府,让她们家人都脸上有光。”
“她也早在亲戚窝里说过了,我们单位同事都晓得,我们两口子要住前朝的贝勒府。”
“呐,现在又是这个情况,把我俩当猴耍呢?”
黄大舅狠狠白了一眼侄子,耿直怒怼:“谁也没想把你当猴耍,是你嘴贱,四处传扬有的没的,你活该!”
“哎,大伯这话可就过分了。”黄驰也皱眉,回一眼黄大舅:
“你们一家哪儿哪儿都顺利,我们家我才是第一宗喜事儿,凭啥我们要受委屈?”
黄宝鹏怼他:“我跟我媳妇儿结婚时,还不是没婚房?我俩都是奔着过好日子才凑到一起,共同努力,一起进步,单位刚给我们分了房……”
“你那房子还不是姑父在背后使力?”黄驰当场拆穿:
“你能让姑父帮忙,我结婚,怎么不应该让姑父也帮一把?”
“你!”黄宝鹏气得跺脚拍大腿,却没办法反驳。
黄大舅妈及时站出来,维护儿子:
“那时候情况跟现在不一样,一码归一码,你不能强行扯到一起论。”
“妈说得对!”宝鹏媳妇也开了口:
“当年我俩是在没房的情况下结婚,去年才分到房,黄驰也可以先结婚,等后面再找姑父帮忙,给你们插队分房嘛。”
黄大舅极其赞同:“哎!这就对了!做人不能太贪心,盯人家姚家的房子不合适,老姚又不是不帮忙。”
“我也赞同我爸的意思。”黄宝鹏等人坚持维护现状,生怕有啥风吹草动得罪了姚胜利。
“姑父这些年帮衬咱家不少,姑姑更是鞍前马后操心娘家的事情,咱们都得有点良心,不能寒了人家两口子的心。”
他刻意看了看叔叔跟堂弟,话里有话继续道:
“急功近利不可取,特别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把咱家在京都最大的靠山得罪了。”
……
黄宝鹏一句话,彻底点燃堂弟这只炸药桶:
“黄宝鹏!踏马德,你骂谁呢?你指桑骂槐埋汰谁呢!”
黄驰指着堂哥怒怼,眼瞅着要冲上去揍人,被他自己的妈拦住:
“黄驰、黄驰!别冲动,自己家人干哈呢?上纲上线,没得意思。”
扭过脸,她又冲黄宝鹏翻白眼,谴责道:
“你也是啊,黄驰毕竟是你弟,年轻气盛火气大,你知道他脾性就甭招惹他嘛,你们都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
黄二舅自顾自点了一根烟,坐在老爹床边,吞云吐雾:
“甭管咋说,咱爹这个葬礼要在京都先办一遍,你们都没意见吧?”
这个问题涉及份子钱,他们都想把这些年送出去的红包收回来,哪怕这个年代红包不多。
可是,很多年没办事儿的黄家,的确需要办一场,收一收红包。
黄二舅见大家都保持缄默,止不住冷笑:“嘿,那就是都同意我的提议。”
众人再次缄默,没有人反对在京都办葬礼。
“呐,大哥那里没办法搞,我那里房东肯定不让办,思来想去,只有我姐那里喽~”
黄二舅说完狠狠抽一口烟,吐出烟雾,深深呼吸一口:
“咱都不是京都本地人,那肯定是处处受限,办个葬礼都几把惹人心烦!”
他这么一抱怨,病房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一直没吭气的黄老太,突然问了一句:
“我要是也瘫了,你们是不是都没人接手我?”
所有人的视线,全部汇聚到老太太这里。
一秒,两秒,三秒……
足足十秒,黄二舅才笑嘻嘻哄人:“妈,说啥胡话呢?您身子骨这么硬朗,好端端咋说瘫了这种话?您一定长命百岁!”
说是这么说,他那双黑豆眼睛却在老母亲身上滴溜溜乱转,查看她是不是瘫了。
黄驰到底年轻气盛,一下子就装不下去了:
“奶,您咋了?从进门到现在,您一直躺着不动,该不会……真瘫了吧!”
黄老太故意试探儿子们,顺嘴接话:
“我要真瘫了,你们谁家接手我?”
……
涉及照顾瘫痪老人的问题,这可不是开玩笑呢!
别说黄驰,就连黄宝龙两口子都悄悄么么躲了出去,身为孙子,他们根本不想掺和赡养奶奶。
“我、我也去上个茅房。”黄大舅妈找借口躲了。
“我也去,大嫂等等我!”黄二舅妈紧随其后。
婆婆如果被抬回家,儿子孙子指定不会伺候,这个任务可就落她们头上了。
这俩妯娌平时不和睦,但是,遇到各自利益需要扞卫时,那可是相当团结。
出了门。
黄大舅妈急切咒骂:“老不死的玩意儿,好端端咋会瘫了?”
“大嫂等等我、等等。”黄二舅妈疾步追了上来,还不忘谨慎看了看病房门口:
“哎,老太太究竟瘫没瘫?”
“我哪里清楚!”黄大舅妈皱眉闭了闭眼,一脸的不耐烦: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要真瘫了,我们两个可就造孽喽~”
“可不咋地,想起来就心烦,我那纺织厂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厂长每天下来盯线,加班加点已经是家常便饭,谁还有空照顾一个瘫子。”
黄二舅妈大白眼翻上天,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之前老头子瘫了,如果没有他们亲闺女照顾这么多年,保不齐早给送回乡下了。”
黄二舅一家三口都被安插到纺织厂上班,二舅妈跟儿子黄驰,目前还在纺织厂。
黄二舅嘛,倒买倒卖布匹,被厂里发现了,开除!
病房内。
母子三人推心置腹聊天。
“妈,咋回事儿?真、真瘫了?”黄二舅最关心这个问题。
“没有,诈唬她们呢,试一试儿媳妇的孝心。”黄老太鸡贼得很:
“我在你姐家这么多年,拿捏她跟伟杰,相当如鱼得水,靠的就是反复试探、反复提醒她孝顺父母积大德,但是,我从来不说她娘儿俩一句好,知道为啥不?”
老太太沾沾自喜给两个儿子炫耀。
“为啥?”黄大舅还追问,黄二舅心里已经有了谱。
“还能为啥?当然是驴子眼前的胡萝卜呗!”黄老太脸上的得意愈发绽放:
“那驴子,只有眼前吊着一根吃不到的胡萝卜,才能不断不断向前走,一旦给她吃到了,那还能干活吗?”
她在扬扬得意,黄二舅却变了脸色,心想:
[呵呵,你也计划这么对待我?想得美!别说你没瘫,就算你真成了瘫子,我也不会把你接回家。]
当初,这俩男的可是暗地里商量过,要把瘫了的老爹送回老家,连带老母亲一起送回去。
是黄利琳坚持要把父母留下来,各种忙前忙后想治好老爹的瘫痪毛病。
黄大舅耿直追问:“妈,你该不会也要对我俩使这一招吧?”
“那不能!”黄老太居然还能毫无心理负担说出理由:
“琳子那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我不从她手里享受我亏了呀!你俩不一样,是儿子,是咱老黄家的香火,妈跟你们才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