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会议室的投影幕布前，指尖在触控笔上都压出了红印。
王技术员揉着眼睛撞开会议室的门时，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两度：“把咖啡都喝下去，今晚我们要让phx - 07系统跑通整个行业脉络。”
市场部的小张抱着笔记本电脑冲了进来，屏幕的蓝光映得他眼下一片青黑：“范姐，物流组说货车司机的实时定位接口已经调通了。”
“好。”我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领口，后颈还残留着会议室空调的凉意。
项目组的十二个人挤在椭圆形会议桌前，键盘的敲击声就像急雨一般——这已经是连续加班的第七天了，但没人抱怨。
当phx - 07系统的预测曲线第一次在屏幕上画出完美的上升弧线时，王技术员的咖啡杯“当”的一声磕在了桌沿上：“这玩意儿……真能算出三个月后哪家工厂会爆单？”
“能。”我盯着他电脑上跳动的绿色光点，那代表着分布在长三角的三十七个合作工厂。
“今晚十点，我们去兴发制衣厂做第一场试点。”
王技术员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住了：“现在？凌晨吗？”
“现在。”我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拉链划过锁骨时有点疼。
“李经理上周在董事会上说‘人工智能预测就是纸上谈兵’，我们要让他明天一早就看到——”我指着屏幕上标红的兴发制衣厂，“他们仓库里的滞销库存，会在明早九点被三家电商平台抢空。”
凌晨一点，兴发制衣厂就像一座沉默的钢铁盒子。
我裹紧外套，跟着厂长往车间走去，橡胶鞋底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王技术员抱着服务器设备，跑得额头直冒汗，小张举着平板电脑核对定位信息：“范姐，phx - 07系统显示仓库c区有1200件夏季薄款滞销商品，系统建议在半小时内同步给‘快时尚’和‘小鲜购’的采购部。”
“同步。”我盯着平板电脑上跳动的时间，23:58。
厂长搓着手说：“范经理，这系统要是准的话……我们明年的合作费用翻倍——”
“叮。”小张的平板电脑突然响了起来，是“快时尚”采购总监的语音消息：“范总！听说你们有一批夏装尾货？我们要800件，半小时内报价！”
我看着时间跳到了00:02，喉咙发紧。
王技术员的脸在服务器的蓝光映照下闪闪发亮：“第二家，‘小鲜购’的采购经理打电话来了！”
凌晨三点，我靠在回公司的商务车座椅上，手机屏幕亮得刺眼——是周秘书的消息：“张总让您今早九点到他办公室。”
我捏了捏发酸的太阳穴。
李经理的脸突然浮现在我的眼前：昨天他经过我工位的时候，皮鞋尖故意蹭过我的文件袋，还冷笑说“年轻人别太急着立功”。
九点整，我推开张总办公室的门，却陷入了一片压抑的沉默之中。
李经理坐在沙发上，手指敲打着茶几上的牛皮纸袋，看到我进来，嘴角微微上扬：“范经理来得正好。”
张总面前摊着一沓打印纸，最上面那张是我和孙行长在茶室的照片，像素模糊得连茶杯都看不清楚。
“有人举报你私自联系外部金融机构，挪用项目款。”他的声音就像一块冷铁，“解释一下。”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李经理的手指在牛皮纸袋上有节奏地敲打着：“范经理上周去找孙行长，说是谈授信——可财务的赵会计说，项目账上突然多了三百万不明转账。”
“那是合作方的预付款！”我快步走到张总桌前，指尖颤抖着，“合同原件在我电脑的第二个文件夹里，转账凭证——”
“不用了。”
一道清润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苏然倚着门框，西装裤的裤线笔挺得像刀一样，手里捏着一份盖着红章的文件：“赵会计虽然刻板，但记性很好。”他晃了晃文件，“她记得范经理上周三带她去银行，当面核对了合作方的预付款到账流程。”
李经理的手指猛地停住了。
苏然走到张总桌前，文件摊开时带起了淡淡的雪松香水味：“这是当天的会议纪要，孙行长的批注，还有第三方审计的流水单。”他抬眼看向我，眼尾微微上扬，“范经理的每一笔操作，都在合规范围内。”
张总低头翻看文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再抬头时，眼里的冷意消散了大半：“李经理。”他敲了敲桌上的举报信，“下次举报之前，先学会看完整的财务流程。”
李经理的喉结动了动，猛地站起来时碰翻了茶杯。
褐色的液体在米色的地毯上晕开，就像一团难看的污渍。
他扯了扯领带，目光扫过我时就像淬了冰一样：“是我考虑不周。”
门“砰”的一声关上后，张总把文件推给我：“以后这种事情，让周秘书直接处理。”他的语气柔和了一些，“项目组的庆功宴，我批预算。”
我捏着文件的手还在颤抖。
苏然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说：“李经理的人在监控室待了三天。”他的指节轻轻敲了敲我手中的审计报告，“下次，记得把关键流程的录像备份到云盘里。”
下午五点，我站在落地窗前看晚霞。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邹逸的消息：“机场高速堵车，二十分钟后到。”
我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笑了笑，指尖刚要打字，余光瞥见茶水间门口——李经理背对着我，对着手机低声说：“按第二套方案……对，等她松懈的时候。”
风从窗户缝里钻了进来，吹得桌上的审计报告哗哗作响。
我掏出手机，给周秘书发了条消息：“查一下李经理近三个月的通话记录。”
晚霞把玻璃染成了蜜色，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我望着楼下逐渐亮起的路灯，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辛苦了。”
那声音带着一点旅途的倦意，但依然清冽得像松树一样。
我转身时，看见邹逸站在门口，西装外套搭在臂弯上，眼底有淡淡的青黑，但笑得很温和：“phx - 07系统的试点数据，我在飞机上看过了。”
他伸手帮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指腹擦过我眼下的乌青：“接下来，该处理一些‘意外’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楼下的路灯一盏盏地亮了起来。
我望着他眼里跳动的光芒，突然想起了李经理在茶水间的低语。
有些事，才刚刚开始。
当我抱着一摞文件冲进电梯时，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啪”的一声崩开，滚到了墙角。
身后行政部的小刘探着头看了一眼我怀里的牛皮纸袋，小声说道：“范姐，您这是要把整个项目组的功劳都带到董事会上去啊？”
“这不是功劳。”我低下头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结，文件的边缘把我的手背蹭得发红，“这是phx - 07系统有成效的证据。”
电梯在十七层停下，这是董事会专属楼层，地毯软得就像踩在云朵上一样。
我站在橡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刚要敲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是张总的特助老陈，他扫了一眼我怀里的文件，目光在“运营成果汇总”的封皮上停留了一下：“范经理来得正好，董事们刚结束晨会。”
会议室里飘着新泡的碧螺春的香气。
七位董事坐在长桌后面，张总坐在主位上，镜片反射着光。
我逐一分发文件时，手指扫过第三页的客户反馈——“快时尚”采购总监手写的“效率提升37%”的字迹还带着墨香。
“phx - 07在三个试点项目中，平均效率提升了30%，成本降低了20%。”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沉稳，“这是实时监控的数据流。”我打开投影仪，“昨天凌晨兴发制衣厂的尾货抢购活动中，系统的预测准确率达到了98.6%。”
张总翻阅文件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注意到他拇指的指甲盖上有一条新裂开的缝——上周他拍桌子责骂市场部的时候，我见过这个动作。
“范经理。”最边上的王董事推了推眼镜，“成本降低的数据，是否包含人员精简这一项？”
“不包含。”我调出对比图，“系统替代的是重复核算和风险预判环节，现有的团队可以转向更核心的策略制定工作。”我指着屏幕上的柱状图，“这是项目组测算的人力价值提升曲线——”
“够了。”张总突然合上文件，响声惊得茶杯晃了一下。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报告留下，我们会进行讨论。”
我握着投影仪遥控器的手心沁出了冷汗。
走出会议室时，老陈追上来塞给我一颗润喉糖：“范经理，周秘书在您的工位等您。”
工位区的灯光大半已经暗了下来。
周秘书靠在我的办公桌角，黑色西装裤的裤线笔挺，看到我过来，他从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U盘，在指尖转了转：“邹总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不是邹总。”我接过U盘时，碰到了他指尖的凉意，“是你查出来的。”
周秘书笑了笑，没有否认。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文件的加密密码是您的生日，看完后删掉。”说完他转身要走，又停了下来，“李经理今天下午去了地下车库，和一个穿棕色外套的男人聊了十分钟——特别像上次在监控室见到的审计公司的人。”
我捏着U盘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回到茶水间接水时，从玻璃的倒影中，我看到李经理正站在自动贩卖机前，背影像一段生硬的木头。
他按下了可乐按钮，易拉罐“哐当”一声掉进了取物口，但他却没有弯腰去捡。
办公室的门反锁后，我插上了U盘。
屏幕上跳出输入框时，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仿佛要撞破肋骨——周秘书说有“清除计划”，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文档第一页的“操盘人”一栏，会跳出“张正雄”三个黑体字。
血液“嗡”的一声涌上头顶。
我抓起鼠标的手在颤抖，继续往下翻：资金流向图里，张总的私人账户就像一条毒蛇，蜿蜒着爬进了“第三方咨询公司”的户头；通话记录截图上，他和李经理的通话时间，正好是我被举报那天的凌晨两点十七分。
“叮”的一声，手机亮了。
是邹逸的消息：“我在你办公室楼下，需要我上去吗？”
我盯着屏幕上张总的照片，那是他在年会上拍的，笑得眼角都堆起了褶子。
原来他上周批准庆功宴的时候，眼底的温和都是假的——phx - 07触动了他的利益，触动了他和李经理联手吃了三年的“咨询费”这块蛋糕。
深夜十点，办公室里只剩下我桌前的一盏台灯亮着。
报表上的数字在我眼前晃动，契约带来的头痛从后颈蔓延开来，就像有人用细针一下一下地挑着神经。
我揉着太阳穴打开窗户，风裹挟着楼下的车声灌了进来，吹得U盘在桌面上打转。
周秘书加密文件的最后一页，附着一段录音。
我按下播放键，李经理的声音夹杂着电流声：“张总说，等phx - 07通过董事会评审后，就把数据漏洞爆出去……对，就说是范晓萱为了政绩修改了后台数据。”
我关掉录音，屏幕的蓝光把我的手背映得发青。
楼下路灯下，邹逸的车还亮着双闪，他仰头朝这边望过来，目光穿过二十层的玻璃，与我的目光交汇。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我对着窗外的夜色轻声说道。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是周秘书的新消息：“清除计划的最终步骤，明晚十点会发送到你的邮箱。”
我望着屏幕上跳动的提示，头痛突然加剧。
楼下传来汽车的鸣笛声，邹逸的身影渐渐融入了夜色中。
有些真相，是时候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