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施璟便不在家。
五天。
薛一一一天一天地倒数。
期间,薛一一有去练车,却在收到施璟短信时,心烦意乱地练不下去。
他在短信里问她,有没有想好去哪个国家。
薛一一回复:【还没。】
不去练车,也不去书店。
薛一一无精打采地窝在房间。
王姨抱着新鲜的白玫瑰进屋:“一一,你订的花到了,我给你换上。”
薛一一点头。
王姨站在窗台边,把有些蔫儿了的白玫瑰从玻璃花瓶里取出来,拆开刚到的新鲜白玫瑰,用剪刀剪刺儿,再插进玻璃花瓶里。
每三日送来一次的新鲜白玫瑰。
王姨以为是薛一一自个儿订的。
薛一一知道是施璟订的,但让王姨误会,是自个儿订的。
薛一一看着白玫瑰,忽然想起什么,走过去。
她摸一下王姨手臂。
王姨转头。
薛一一比划:“你知道老夫人的事儿吗?”
王姨瞬间皱起脸,小声嘀咕:“这可不兴说。”
那就是知道的意思。
薛一一双手握住王姨手臂,撒娇地摇一摇,再比划:“你告诉我吧,我不跟别人说。”
别人这样说,王姨可不信。
但她知道薛一一性子,薛一一能上哪儿说去,无非就是好奇。
王姨也就小声告诉薛一一自己知道的:“十年前,老夫人带着二爷去Yo办事儿……”
薛一一帮着剪白玫瑰花的刺儿,认真听着。
王姨:“我记得一开始是老夫人打电话回来,说二爷在那边儿出事儿了,被绑走了。”
说到这儿,王姨微微靠近薛一一:“听说二爷是看Yo那边的难民可怜,好心去送吃食时,被设计绑走的。”
看难民可怜。
好心送吃食。
薛一一第一次听见这样的施璟。
跟她的认知完全不同。
她突然想起那天在佛堂外听见的话。
——我只知道善良过头,容易死,还害人,害己。
这话,薛一一不是第一次听施璟说。
那次,他带她去报复卓文,在她抗拒时,他也说过这样的话。
王姨惋惜道:“二爷小时候很善良的,就是那次从Yo回来……”
王姨摇摇头,叹气:“二爷被绑走后,老爷子在电话里安慰老夫人,让她别急,说他来解决。但这种事儿哪个母亲能不急啊?我猜那伙儿人肯定用二爷威胁老夫人了,后来就听说老夫人也落入那群人手上,再后来好像老爷子跟那群人没谈拢条件还是怎么的,反正老夫人……”
王姨又摇摇头,唏嘘:“老夫人下葬,都是衣冠冢。”
那就是,连全尸都没有。
十年前。
算上去,施璟那年也就十四岁左右。
应该是看见自己的妈妈死在自己面前了。
而且…还是因为他……
薛一一皱眉,一个不小心花刺儿扎进手指,疼得她手一哆嗦。
王姨吓一大跳,立刻夺过剪刀:“我来我来,这些我来。”
王姨把花插好,收拾一番,转身看见薛一一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儿:“一一,要不下午我带你去看中医吧?”
薛一一微微睁大眼睛,一脸迷茫:“?”
王姨:“就是上次你反复发烧,二爷带你去看的那个老中医,我看那个老中医还确实挺神!而且二爷前几天给我电话了,说你身体后续要调理,让我带你再去看看,我看你现在精神不太好,要不我们今儿下午去吧?”
薛一一顿一顿,勉强挤出笑,摇头,比划:“过几天吧。”
“也行。”王姨也不强求这么大一姑娘,提醒说,“那你不舒服要告诉我,别硬撑。”
薛一一乖巧点头。
王姨一走,房间静得无声。
隐隐的,可以闻见香甜的花香气儿。
薛一一视线从白玫瑰上收回,她拿出一本书,翻开。
算一算。
明天,就是第五天了。
施璟再怎么也得走了。
薛一一一颗心高高地悬着,喘气儿都有些不匀。
她合上手上的书。
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真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傍晚,天气忽变。
厚厚的灰色云层笼罩整个天际,没有一丝风,闷热被凝固,让人冒汗。
王姨说要下雨了。
还是大暴雨。
可直到夜半,薛一一好不容易睡着时,那场雨,都还未落下来。
薛一一睡得极度不舒服。
睡着时,神经也是紧绷的。
迷迷糊糊,全是梦。
梦里。
她一会儿走在森林里。
一会儿被举着大钳子的蝎子追。
一会儿被拖上飞机,载上千尺高空,整个身体失重……
还被人抱着……
双臂结实,掌心滚烫……
!!!
不对!
梦里是没有滚烫的触感的!
薛一一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只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确实腾空失重,被人抱着。
双腿被人捆抱住。
腰也被人捆抱住。
薛一一嘴巴长大,想叫却叫不出声,手脚疯狂挣扎。
下一秒,她就被放坐在什么凸起的台面上。
她什么都没反应过来,身后遮光布幔倏地拉开。
身子被人推着往后,上半身完全悬在空中。
薛一一往天上看,是汹涌的乌云,张牙舞爪的在翻滚。
侧头往下看,是距离约二十米高的地面。
地面石凿灯,照亮小片绿化。
是今天白日时,园丁新修剪的几簇观景树。
这个高度…
这个地面景象……
她!
坐的地方…是她房间的窗台!!
她要被人推下去了!!!
求生的本能,让薛一一死死拽住面前的人,的手臂。
她的指甲,在那人的手臂上,抠出一条条血痕。
她看上去。
视线渐渐明朗。
勾勒出男人的轮廓。
接着,勾勒出男人的五官。
硬朗的唇线,直挺的鼻梁,单眼皮,高眉骨。
几丝凌乱的头发掉落额前,轻扫额前凸起的青筋。
将男人的攻击性,附上一丝慵懒,更显张狂。
而那双浓眉下的深暗眸子,眸底是染着血的色气。
阴暗可怖。
施璟。
是施璟。
薛一一一时分辨不出,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直到男人只单手抓着她,另一只手,给她戴上助听器。
风声灌入耳朵。
周遭不再寂静,一切都变得有声儿。
这些都在告诉薛一一。
不是梦。
他忽地松开她手腕,只单手摁着她悬挂在窗沿上的大腿根。
她清晰地感觉到,只要他稍微抬手,她就会脑袋朝下地栽下去,没有一点生还的可能。
他是真的要杀她。
男人微微埋身,宽阔的肩膀遮住天上涌动的乌云。
“说。”他咬字狠,微眯的眸子凝视她,像要刺穿她,“薛一一,你究竟要做什么。”
不是疑问。
是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