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尚未散尽,马六甲城的残垣断壁间,阿卡正站在港口高台上,望着远处海平线上逐渐显现的帆影——那不是商船,而是桅杆如林的西班牙远征舰队。
“菲律宾总督派来的。”满剌加老王——曾经的懦弱苏丹,此刻却目光锐利如刀,“十二艘战列舰,至少两千名火枪手。”
阿卡攥紧拳头,指节发白。他们刚刚夺取的几艘商船,根本无法抗衡真正的海军。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三天,或许更短。”
同一时刻,万里之外的广州总督府内,一封加急密信正被传阅。
“西班牙远征军已至柔佛。”郑成功冷笑,“这些红毛夷,丢了马六甲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新学代表王文焕推了推水晶眼镜:“根据《海权论》,此时正是我们控制海峡的最佳时机。”
秦王关火华沉默地摩挲着一枚象牙棋子,突然将它重重按在马六甲的位置:“你们觉得,阿卡能撑多久?”
大厅鸦雀无声。
深夜,满剌加临时王宫内,阿卡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大明南洋水师提督施琅。
“殿下可听过‘驱虎吞狼’之计?”施琅展开海图,指尖划过吕宋岛,“西班牙人若拿下马六甲,下一个就是大明的琉球。”
阿卡盯着对方腰间的青龙玉佩:“代价是什么?”
施琅微笑:“秦王只要三样东西——槟榔屿的租借权、海峡关税的百分之五,以及……”他压低声音,“你们从西班牙人那缴获的‘新大陆海图’。”
屋外突然电闪雷鸣,照亮阿卡惨白的脸。这等于将满剌加变成大明的附庸。
暴雨倾盆中,老王将祖传的黄金匕首插入海图:“答应他们。”
“父亲!这比西班牙人好不到哪去!”
老人颤抖的手指向港口——那里停靠着他们仅存的船只,甲板上挤满妇孺。
“你以为我在乎王权?”他撕开衣襟,露出胸膛上溃烂的鞭痕,“但那些孩子……他们得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阿卡突然想起绞刑架上飘荡的尸体,想起种植园里无声死去的奴隶。他抓起玉玺,在条约盖下血红的印鉴。
第三日黎明,当西班牙舰队排成战列线逼近时,阿卡站在破损的城墙上,听到了此生最震撼的声音——
东方海面传来连绵不断的号角,三十六艘悬挂青龙旗的巨舰破雾而出。为首的“定海号”侧舷火炮齐射,第一轮炮击就将西班牙旗舰的尾楼轰成碎片。
玛尼总督在溃逃的船上癫狂大笑:“哈哈哈……什么反抗殖民?不过是换了个主子!”
这句话顺着海风飘到阿卡耳边,比任何刀刃都锋利。
广州城内,秦王正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
“您真要扶持满剌加?”郑成功不解。
关火华拾起一枚白子——它已被黑子包围:“西班牙是狼,满剌加是羊。”他将白子轻轻推出棋盘,“而大明……要做牧羊人。”
窗外,一队新式蒸汽战舰正驶向船坞,烟囱喷出的黑雾遮天蔽日。
满剌加王宫的密室中,烛火摇曳,映照出阿卡阴晴不定的脸。
他对面坐着一名披着深蓝斗篷的男子——柔佛苏丹的特使,哈桑。
“殿下真的相信,大明会永远‘保护’满剌加?”哈桑的声音低沉,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如暗潮涌动。
阿卡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缓缓展开。
那是西班牙人留下的真版海图——上面标注的,不仅是马六甲海峡的航线,还有整个南洋的矿产、香料产地,以及……西班牙在菲律宾的军事布防。
哈桑的瞳孔骤然收缩。
“大明要的只是海峡控制权。”阿卡的手指划过海图上的某处,“但柔佛和满剌加……或许可以要得更多。”
深夜的槟榔屿码头,几名“商人”正悄悄卸载木箱。箱中装的不是货物,而是英国东印度公司最新式的雷管炸药。
“小心点!这些可比西班牙人的火药烈十倍!”领头人低声呵斥。
不远处,一名满剌加军官冷眼旁观,随后隐入黑暗。
——这些炸药,是阿卡用部分海图副本从英国人手里换来的。
三日后,满剌加王室祖庙。
阿卡跪在郑和石碑前,身后站着十二名心腹将领。每个人手腕上都系着一条白虎皮绳——这是海盗王族的古老象征。
“大明有青龙,我们有白虎。”阿卡将匕首划破掌心,鲜血滴入祭坛,“终有一日,满剌加的海域……要由我们自己掌控。”
众人依次割血立誓。
没人注意到,祖庙的横梁上,一双黑色的小眼睛正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广州,总督府内。
情报官单膝跪地,呈上密信:“殿下,阿卡暗中联络柔佛,还私藏了真版海图。”
秦王关火华轻笑一声,从棋盘上拈起一枚被围困的白子:“困兽犹斗,这才有趣。”
他忽然将白子轻轻一弹——棋子飞向窗外,落进珠江汹涌的浪涛中。
“告诉施琅,下一批‘援助’的火药……掺三成劣质品。
当夜,阿卡站在马六甲城墙,远眺漆黑的海面。
他手中攥着一份新到的密报:“西班牙人撤离前,在槟榔屿的水井投了毒。”
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仿佛命运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