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遥远的桂西五象城,一场将深刻影响南华国命运的权力博弈与政治交易,也即将在暗流汹涌中拉开帷幕。
桂西五象城。
孙达生的马车,在浓重的夜色和严密护卫下,碾过青石板路,悄然驶入了陆荣廷那灯火通明却戒备森严的督军府大门。
督军府花厅。
檀香袅袅,却驱不散厅内凝重而微妙的气氛。
陆亚宋一身绸缎长袍,端坐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茶碗盖,目光在对面一身朴素中山装、却气度沉凝的达生脸上逡巡。
左右心腹陈炳焜、莫荣新等将领按刀肃立,眼神警惕。厅外,卫兵林立,戒备森严。
“……袁贼窃国,背弃共和,签卖国之二十一协议,引倭寇入室,实乃国贼!我奔走呼号,唯愿天下志士,同举义旗,共诛此獠,再造共和!”
孙达生的声音清朗,目光如炬,直视陆亚宋说道:“陆督军坐拥八桂,手握雄兵,素怀忠义。值此国难之际,正宜挺身而出,顺天应人,护国讨逆!滇黔已然举义,川中战火正炽,若得桂省十万健儿振臂一呼,则天下响应,袁贼授首指日可待!”
陆亚宋放下茶碗,慢悠悠道:“孙先生忧国忧民,陆某佩服。袁项城所为,确有不妥。然…桂省地瘠民贫,兵微将寡,北有袁氏虎视,南有强邻陈兵,自顾尚且不暇,何谈兴兵北伐?况举兵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无万全之策,恐非桂西之福,亦非国家之幸啊。” 他刻意提到邓贤的威胁,目光带着试探。
孙达生听后微微一笑,从容不迫的说道:“督军过谦了。桂军骁勇,天下皆知。至于顾虑,我进入此来,正是为陆将军来解忧。”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诚恳而有力:
“其一,岭南邓贤督军,深明大义,嫉恶如仇,对袁氏卖国、扶桑侵琼恨之入骨!他已明确承诺,若桂省举义反袁,岭南愿与桂省结为兄弟之邦!开放西江航道,共享粤省财税,枪械弹药,优先供给桂军!更愿推举督军为护国联军副总司令,位在蔡松坡之上,与唐督军并尊!两广一体,共御外侮,何惧袁氏与宵小?”
“副总司令?”陆亚宋眼中精光一闪,这个位置的分量远超袁慰亭许诺的空头巡阅使。
“其二。”
孙达生继续道,“邓督军麾下悍将罗成虎,正率岭南精锐第5师陈兵梧州之东!非为犯境,实为震慑其他拥袁宵小,并策应桂省!若督军举义,罗师长所部即刻退回,届时,督军可尽起八桂雄兵,以护国联军副总司令之尊,统辖军民,挥师北上,饮马长江!此乃千秋功业,彪炳史册!”
孙达生描绘的前景极具诱惑力:桂西霸主、副帅尊位、岭南强援、无后顾之忧地北伐建功!
陆亚宋捻着胡须,沉吟不语,内心却如翻江倒海。邓贤的条件太诱人,实力也摆在那里。
袁慰亭那边…北洋军在巴蜀被蔡松坡死死拖住,自身难保。
至于扶桑人人…他们正在涯州啃硬骨头,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两广。
“督军,”心腹陈炳焜低声提醒,“邓贤此人,狠辣果决,其言…可信否?且涯州战事正酣,他自身…”
“正因涯州战事正酣,邓贤才更需要我们在两广起事,牵制北洋和扶桑!”
孙达生立刻抓住话头,语气斩钉截铁的说道“此乃唇齿相依!涯州若失,邓贤固然元气大伤,然其根基在岭南,舰队在榆林!其必倾力反扑!届时,扶桑人将深陷琼岛泥潭,更无力干涉大陆!而我护国联军,则可趁势席卷东南!督军此时举义,正是最佳时机!既得实利,又占大义,更可解涯州邓贤之困,使其倾力助我!此为三赢之局!”
孙达生的剖析,彻底击中了陆亚宋的算盘。风险虽有,但收益巨大,且时机难得!
陆亚宋听后猛地一拍茶几,霍然起身道:“先生所言,字字珠玑,振聋发聩!袁贼无道,卖国求荣!我陆亚宋身为军人,岂能坐视?!传我将令!”
他声音洪亮,响彻花厅:
“即日起,桂西宣布独立!脱离袁氏伪朝!加入护国讨逆阵营!通电全国,痛斥袁贼罪状!成立护国军桂西总司令部,陆某自任总司令!电告岭南邓贤督军:陆某愿就任护国联军副总司令之职!两广一体,同进同退!请邓督军放心,我桂军主力,不日将誓师北伐,直指湘赣!”
同日,燕京,中南海居仁堂。
袁慰亭正为巴蜀战事胶着、黔省独立、两广不稳而焦头烂额。突然,机要秘书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色煞白如纸:“陛…陛下!急…急电!桂西…桂西陆亚宋通电全国,宣布独立!加入护国军!自任护国联军副总司令!还…还指责陛下卖国…”
“什么?!”
袁慰亭听后如遭雷击,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肥胖的身躯晃了几晃,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他赖以维系南方局面的重要棋子,他最不想看到叛变的陆亚宋,竟然也反了!还和邓贤、孙达生搅在了一起!两广尽失!护国军连成一片!
“噗!”急怒攻心之下,一口鲜血猛地从袁慰亭口中喷出,溅落在明黄色的龙袍上,触目惊心!
“陛下!陛下!”侍从惊慌失措,殿内一片混乱。
南方的棋局,随着陆亚宋这关键一子的倒戈,瞬间天翻地覆!而北方的惊雷,已然在洪宪皇帝的头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