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毛从族猫身边冲过,迈卡紧随其后,蛾飞心惊胆战地跟在迈卡后面。
蛾飞进入空地的时候,斑毛已经从营地围墙的一个缺口中钻了过去,迈卡紧跟在她后面。蛾飞追上去,耳中血液轰鸣。她跳过缺口,猛地停下脚步,河流就在她眼前。
黎明雾站在水边,已吓得六神无主,像受到惊吓的猎物那样瑟瑟发抖。水珠从她皮毛上滴落下来,她脚掌边有一堆湿淋淋的皮毛。
细雨!
蛾飞的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儿。
斑毛蹲伏到一动不动的小猫身边。
迈卡俯身靠近。“她死了吗?”
斑毛猛地把鼻子转向黎明雾。“让她保持温暖,她受到惊吓了。”
迈卡赶忙走到黎明雾身边,紧紧靠着她。
蛾飞凝视着细雨,脚掌似乎已凝结在地面上。瘦弱小猫的侧腹一动不动。“她没有呼吸了!”蛾飞盯着斑毛。
河族巫医为什么表情如此冷静?
斑毛的目光迅速从细雨的身体上掠过。然后,她抬起前脚掌,放在小母猫的胸口。
蛾飞目瞪口呆地看到,斑毛开始快速地用脚掌按压小猫。“你在做什么?”按压对这只可怜的小猫会有什么帮助吗?
斑毛没有理睬她。她停顿下来,俯下身去,闻着细雨的口鼻。然后,她挺直身体,再次开始按压小猫的胸口。
细雨的身体随着每次按压颤抖着,脚掌无力地拍打着,就像死兔子的脚掌一样。
斑毛再次停顿下来,嗅闻细雨的鼻子。
黎明雾发出一声低沉的哀号:“她死了!”
“没有。”斑毛语气坚定地说,“还没有死。”她又一次把脚掌放在细雨的胸口,开始按压。
突然,细雨痉挛着喷出一口水来,然后开始咳水出来。斑毛迅速把小猫翻过来侧躺着,快速击打她的胸部,细雨咳出更多的水。
“细雨?”黎明雾的声音小得像喘气。
细雨停止呕吐,对母亲眨眨眼睛。“发生什么事了?”她哑着嗓子虚弱地问。
松针从一丛芦苇后面探出鼻子。“她没事了吧?”他的眼睛惊恐地闪烁着。
黎明雾示意他走近。“她没事了。”她又焦急地看着斑毛,“对吧?”
“是的。她已经把水咳出来,可以呼吸了。”斑毛语气轻快地告诉她。
蛾飞紧盯着河族巫医。斑毛甚至一点儿都没发抖。
她怎么能够如此冷静?
松针匆忙走到母亲身边,紧贴着她的侧腹。“她想试试是否能够自己抓鱼,但她沉到水下去了。”他颤抖着说,“我看见她没有浮上来,就喊黑夜。”
“抓鱼之前,她需要先学会游泳。”河漪从蛾飞旁边挤过。
蛾飞惊讶地转头看着河族族长,她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
河漪用口鼻碰碰黎明雾的脸。“细雨恢复之后,马上开始教他们游泳。”
黎明雾与他对视着,眼睛闪闪发光。“我本来想等到他们身体更强壮一些再教他们的。”
“鱼一出生就会游泳。”河漪喃喃说道,“河族小猫什么时候学习游泳都不算早。”
细雨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黎明雾俯下身去,拍拍她的脸。“我们带你回我的窝里,让你暖和起来。”她用鼻子把小猫拱向空地。
河漪用尾巴抚平松针竖立的毛发。“你做得很好,知道找猫来帮忙。”
“我只是叫了黑夜。”
“那就对了。”河漪告诉他。
松针不确信地凝视着他。“我不应该让她下水的。”
河漪用口鼻碰碰小猫的头。“有时候,我们不能阻止其他猫犯错。但是,当他们犯错以后,我们可以帮助他们,就像你做的这样。”他用鼻子推着小猫去找母亲,黎明雾正在把细雨放进空地对面的一个芦苇窝里。
斑毛目视族长带着松针离开。“他对小猫们太好了。”她喃喃说道,“真遗憾,他没有自己的小猫。”
蛾飞几乎没有听见斑毛在说什么。“你怎么知道该怎么做?”她问道。
“河漪教过我。”斑毛解释道,“他一辈子都生活在水边,知道能够轻松地把水从小猫的胸膛中压出来,就像他们把水吸进去那样轻松。”
迈卡的尾巴在空中甩动着。“你太棒了!我还以为细雨死定了呢。”
斑毛凝视着打着漩儿流走的河水说:“这是每一只河族猫都应该掌握的技能。”
蛾飞暗暗钦佩。
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像斑毛这样冷静和熟练!
拯救猫的生命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她不知道半月是否一直在看着。
我会努力变得和她一样优秀。她暗暗下定决心。
云朵遮蔽了落日。天上下着毛毛细雨,河流罩上一层薄雾,微风吹得营地周围的芦苇簌簌作响。
潮湿的风轻吹着皮毛,蛾飞往迈卡身边挪了挪。她看着黑夜,那只猫正从空地对面警惕地打量着他们。黎明雾依旧蜷缩在她隐藏在芦苇中的窝中;河漪已经和黎明雾的伴侣苔藓尾去芦苇荡中抓鼩鼱了。“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待一晚上吗?”蛾飞悄声问。
“当然了!”正在清洗自己的迈卡抬起头来,“你看我们今天学到了多少!明天我们会学到更多。”
蛾飞很开心能和他在一起。她喜欢河族猫,但远离荒原上的洼地让她感觉到陌生。她从峡谷回来之后,一直认为自己再也不会离开族猫。“你认为河漪能抓到鼩鼱吗?”她满怀期待地说。
在太阳开始下沉的时候,斑毛已经钻进河水中,并承诺会给他们带回一条肥美的鳟鱼。
迈卡对她眨眨眼睛:“你不想尝尝鱼的味道吗?”
蛾飞皱起鼻子。整个下午,除了鱼味和药草味,她没有闻见过别的任何东西。她期待着品尝有腿猎物那熟悉香甜的肉味。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他们身后水花四溅,斑毛从河水中走了出来。
看到这只玳瑁色猫嘴里叼着的鱼,蛾飞的心沉了下去。斑毛走到岸上时,那条鱼还在猛烈地摆动着,鱼鳞在雨中闪闪发光。斑毛停在他们面前,把鱼放到地上。
那条鱼扭动着,把泥浆溅到蛾飞脚掌上。她急忙向后跳开。
斑毛戏谑地咕噜着,用一只前脚掌踩住鱼,俯下身,给它致命一口。“至少你知道它是新鲜的。”她抬头说道。
迈卡瞥了一眼蛾飞。“你想先品尝吗?”
蛾飞伏下耳朵,不安地闻着那条鱼。“这是鳟鱼吗?”
斑毛的眼睛闪动着。“它叫鲑鱼。”
蛾飞强忍住才没有打冷战。“它的味道像蟾蜍吗?”
“不!”斑毛哼了一声,“谁会吃蟾蜍?”
“它们的味道像泥巴!”迈卡快嘴快舌地说。
蛾飞感觉浑身发热。她不能告诉迈卡和斑毛她曾经和杂毛分享过一只蟾蜍。她用一只脚掌小心翼翼地碰碰鲑鱼。
迈卡看着她。“你想等等,看河漪是否会带回鼩鼱吗?”
“不是。”蛾飞抬起下巴。她不是胆小鬼,而且拒绝斑毛的礼物也是不礼貌的。“我想尝尝鱼到底是什么味道。”她俯下身去,把牙齿嵌入鲑鱼柔软的侧腹,欣喜地发现它的肉质比难以咀嚼的蟾蜍肉鲜嫩得多。她撕下一大块肉,美滋滋地品味着鱼肉在舌头上的感觉。她惊讶地对斑毛眨眨眼睛。“好吃!”她咀嚼起来,尽情享受着鲜美的鱼肉,这味道就像新鲜的河水。“太美味了!”
“别告诉风奔你喜欢河族的食物。”迈卡开玩笑说,然后咬下一大口,响亮地咀嚼着,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哈,你说得对!太棒了!”
他说话的时候,河漪从营地的芦苇围墙中钻过来,一只水鼠在他牙齿间挣扎。苔藓尾跟在他后面,嘴里叼着一只鼩鼱。他们看见蛾飞和迈卡,便停了下来。
河漪放下水鼠,诧异地说:“你们在吃鱼!”
“很好吃!”蛾飞又扯下一大口鱼肉。
河漪朝着苔藓尾下巴上晃荡的鼩鼱点点头说:“你还是和小猫们分享它吧。”
深棕色公猫点点头,带着他的捕获物向黎明雾、细雨和松针蜷缩在里面的那个窝走去。苔藓尾把猎物丢在紧紧编织起来的芦苇旁边,将鼻子探进去,推了推黎明雾的皮毛。
黎明雾猛地抬起头,眨眨眼睛。
“细雨怎么样?”苔藓尾问道。
“我很好!”细雨坐起来,竖起耳朵。
“我闻到了水鼠的气味。”松针爬到母亲背上,一边抽动着鼻子,一边从窝边探头往外看。他的目光从河漪的捕获物上掠过。然后,他从窝里爬出,朝那只水鼠跑过去。“我能尝一下它吗?”他看着河族族长。
“当然可以。”当河漪把水鼠推向松针的时候,细雨从窝里跳出,快步走到哥哥旁边。 “我也想尝尝!” 河漪咕噜道:“很开心看见你好些了。” 细雨生气地竖起尾巴。“我没有生病,我只是去游了泳!” 河漪抽抽胡须。雨下得更大了,胡须上挂满了水珠,他抬头看看正在变暗的天空。“我要回我的窝了。”他走向另一个树桩根部的巢穴。 蛾飞感到雨水渗进皮毛。“我们在哪里睡觉?”她在河族族长身后喊道。 河漪停下来,朝着斑毛的巢穴点点头说:“那里的空间足够吗?” 斑毛也点点头。“他们可以睡在那个空余的窝里。” 河漪消失在自己的巢穴中之后,蛾飞害羞地瞥了一眼迈卡。她以前只和弟弟分享过同一个窝。尘鼻总是取笑她,说她睡得像獾。“我害怕我会打呼噜。” “很好。”迈卡又咬了一口鱼,“我也打呼噜。” 斑毛翻了个白眼,喃喃地说:“太好了。” 吃完鲑鱼后,她领着他们向自己的巢穴走去。黄昏过去,黑夜来临,大雨击打着地面。蛾飞欣慰地钻入树桩下的庇护所。她穿过黑暗的巢穴,爬进对面的芦苇窝中,意外地发现脚掌下的茎秆很光滑,所有的尖角都被细心地塞入地面以下,让她蜷缩在这个窝里与蜷缩在家里的石楠窝里一样舒服。她扭动到一侧,给迈卡留出空间。 迈卡钻进窝里,挤到她身边。“你的空间足够吗?” “够了。”迈卡温暖的皮毛摩挲着蛾飞的皮毛时,蛾飞咕噜了一声。 斑毛那双金色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你们两个睡得舒服吗?” “我很舒服。”迈卡咕噜道。 “我也很舒服。”蛾飞深深地依偎进芦苇中,打了个哈欠,顿时感觉倦意袭来,“我希望能记住今天所学的一切。” “你会的。”迈卡在她身边动了动,把脚掌收到肚皮下。 蛾飞在黑暗中对他眨眨眼睛。“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亲眼看见细雨起死回生的过程。” “她根本就没死。”斑毛在巢穴对面说,“她其实是需要胸膛里有空气,而不是水。” 蛾飞突然想起她梦见的那只蓝灰色母猫。她也起死回生了,也许她也没有死。蛾飞皱起了眉头。但是,没有猫按压她的胸脯,而且她也没有咳出水来。 在蛾飞身边,迈卡的呼吸开始变缓变深,他正在坠入梦乡。蛾飞把口鼻放在脚掌上,凝视着他。他的呼吸吹拂着蛾飞的皮毛,蛾飞感觉皮毛发麻。渐渐地,蛾飞的眼皮沉重起来,慢慢合上,黑暗将她包围。 熟悉的石头气味充斥着蛾飞的鼻腔,月亮石山洞的气味从她舌头上淌过。她睁开眼睛,跳起来,环顾四周。 我怎么回到—— 她还来不及细细思考,就有两只猫走进山洞。一只是体形硕大的深色虎斑猫——就是她看到蓝灰色母猫起死回生时和她在一起的那只——走向月亮石,眼睛紧盯着暗淡无光的石头。然后,他又抬头看着洞顶的小孔,如水的星光从他的黄眼睛中反射出来。 蛾飞打了个冷战。公猫的目光冷冷的,宽阔的肩膀僵直地挺着,令她感到恐惧。他似乎在等着月亮照射岩石,他的脊背不耐烦地耸动着。 和他一起进洞的灰色公猫停在深色虎斑猫身边。灰色猫说话时,虎斑猫猛地转过口鼻,龇出牙齿。这两只猫关系并不好。 那 他们为什么一起来这里? 深色虎斑猫动作僵硬地趴下,在月光照亮岩石之前的瞬间,把鼻子紧贴到月亮石上。 炫目的光线让蛾飞急忙紧紧闭上眼睛,往后缩了缩。 脚掌下的石头变成了嘎吱作响的苔藓,她急切地眨巴着睁开眼睛。她又回到星族的狩猎场了吗? 四周黑暗笼罩,她敏捷地转动着脑袋,周围的树木若隐若现。 这不是星族的地盘。 她闻到了腐烂木头的潮湿气味,其中夹杂的水晶兰气息让这气味更浓郁了。 这是影族的地盘。 猫的身影在树木之间移动,他们朦胧的皮毛上泛出星光。 灵 猫! 她扫视着他们,希望能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但这些不是她所认识的星族猫。她的心怦怦直跳,退向一棵树,希望自己不被发现。由于恐惧,她的皮毛耸动着。这些猫目标坚定,步伐一致。那只深色虎斑猫似乎在等着他们。黑暗中,他眼里射出期待的光。 当一只闪闪发光的公猫走近时,虎斑猫的眼睛眯了起来。蛾飞看见灵猫在说话,但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公猫走开之后,一只娇小的姜黄色母猫走上前去。母猫说话,虎斑猫回答,但眼神中透露出鄙夷的神色。 他不尊重自己的祖先吗? 蛾飞好奇地竖起毛,俯身靠近。 母猫伸过口鼻,触碰深色虎斑猫的头。 虎斑猫痉挛了一下,仿佛正在经历极大的痛苦。 这就像我在山洞里看见蓝灰色母猫那样的情形! 蛾飞想起她的梦境。这些灵猫的触碰为什么会造成如此巨大的痛苦? 灵猫一一走上前去,触碰深色虎斑猫。蛾飞眯起眼睛,心跳加快。灵猫每触碰一次,虎斑猫都会挺直身体,竖起毛发,但他没有退却。他迎接着每一次触碰,眼神中燃烧着渴望。 最后一只灵猫走开后,深色虎斑猫抬起口鼻。蛾飞观察着他的眼睛,想看看灵猫到底告诉了他什么。但她看见的只有骄傲。 深色虎斑猫四周的灵猫的嘴巴在动,他们似乎在吟诵什么。蛾飞竖起耳朵,试图辨别出他们吟诵的内容,但她根本做不到。一只星族公猫突然停下来,目瞪口呆地凝视着深色虎斑猫。 看到灵猫眼中渐渐透出的恐惧,蛾飞咽了口唾沫。 蛾飞突然惊醒,吓得浑身冰冷。 “蛾飞?”当她眨着眼睛环顾斑毛的巢穴时,迈卡猛地抬起头来。 迈卡的叫声让她得到极大的安抚。她转过头来,对视着迈卡的目光。 “做噩梦了?”迈卡问道。 看见她点了点头,迈卡俯身向前,用口鼻触碰她的脸颊。“继续睡吧。”迈卡温柔地轻声说,“我们在这里是安全的。” 她乖乖地把鼻子放到脚掌上面,闭上眼睛。她感觉到迈卡的舌头舔着她的耳朵,直到意识在疲惫中渐渐模糊。 “那只是一个梦。”迈卡停下来,把口鼻伸到她的口鼻边。 这些不是梦,它们是幻象。 当他的呼吸渐渐加深,变成轻柔的鼾声时,担心又把蛾飞从沉睡的边缘拉了回来。 但它们有什么寓意?为什么使我感觉如此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