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白的身影撞碎最后一道石壁时,正撞见叶天涯捏碎那半枚玉佩的瞬间。淡金色的玉屑在空中凝成细碎的光雨,每一粒光点里都倒映出苏清寒被吸入界壁时的侧脸,看得人心头发紧。
“叶兄!发生了什么?”令狐白提剑冲过来,青色衣袍被血池蒸腾的热气染得发潮,“清寒姑娘呢?我在山门外感应到禁地震动,还以为是魔修闯...”
话音未落,他突然噤声。叶天涯转过身的刹那,混沌真气裹挟的戾气几乎凝成实质,左臂的火煞之毒已蔓延至肩头,紫黑色的纹路在颈侧跳动,像极了某种择人而噬的活物。更让令狐白心惊的是,那柄骨剑不知何时已归鞘,剑穗上缠着的锁链正滴着漆黑的血珠,每一滴落在地上,都腐蚀出冒烟的小坑。
“你来得正好。”叶天涯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掌心缓缓摊开,刚才被捏碎的玉佩碎屑竟在混沌真气的包裹下重新凝聚,只是拼接处始终留着道无法弥合的裂痕,“逍遥宗后山禁地,藏着什么?”
令狐白的瞳孔骤然收缩,握剑的手指关节泛白:“叶兄何出此言?后山禁地只有历代掌门能进,据说...”
“据说封印着逍遥宗开派祖师的残魂,对吗?”叶天涯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缩,“可狱魔留下的地图告诉我,那里藏着能定位混沌本源的‘归神印’。”
令狐白猛地后退半步,腰间悬挂的传讯玉符突然炸裂。碎裂的玉片中飞出一道淡青色的影子,落地化作位身着道袍的老者,正是逍遥宗现任掌门玄机子。他刚现身便厉声喝道:“令狐!谁让你带外人来断界渊的?!”
叶天涯没理会玄机子的怒斥,混沌功法已锁定令狐白体内那丝若有若无的金色气流——与界壁裂缝渗出的气息如出一辙。他突然想起初遇令狐白时,对方递来的疗伤丹药里,就掺着这种不易察觉的金气,当时只当是仙门特有的灵药气息,如今想来处处都是破绽。
“玄机子掌门。”叶天涯指尖的混沌真气突然暴涨,血池中的万魂血髓再次翻涌,这次浮出水面的竟是具完整的仙骨,骨头上刻着的正是逍遥宗的护山大阵符文,“三百年前,用万魂血髓喂养阵法的,也是贵宗吧?”
玄机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中拂尘的银丝无风自动:“休要血口喷人!我逍遥宗...”
“是不是血口喷人,去看看便知。”叶天涯突然抓起令狐白的手腕,混沌真气强行探入他的经脉。当两股力量在丹田处碰撞的刹那,令狐白突然发出痛苦的闷哼,心口位置竟透出淡淡的金光,形状与苏清寒颈间的封印一模一样。
“这是...归神印的子印?”叶天涯眼神一凛,记忆深处突然闪过幅画面——混沌之主座下的白袍长老,心口也有这样的印记,那时他们笑称这是“同心同德”的象征。
就在此时,重新凝聚的玉佩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拼接处的裂痕越来越大。叶天涯低头看去,玉佩表面竟浮现出流动的影像:苏清寒正站在片白茫茫的空间里,对面坐着位看不清面容的白衣女子,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苏清寒的表情从震惊到痛苦,最后竟缓缓抬起手,按向自己的心口。
“清寒!”叶天涯下意识地想去触碰玉佩,那裂痕却在此时彻底崩开。这一次,玉屑化作无数细小的光针,齐齐刺入他的识海!
剧痛袭来的瞬间,无数尘封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白衣仙子举剑刺向混沌之主,剑尖滴落的血珠落在他心口,绽开的形状与苏清寒颈间的封印分毫不差。
——玄机子年轻时跪在血池边,将一枚刻着“归”字的玉印投入万魂血髓,池中的残魂发出凄厉的哀嚎。
——令狐白在嵩阳仙府的藏书阁里,偷偷临摹着一幅画像,画中女子的眉眼,竟同时有着苏清寒与那位白衣仙子的影子。
“叶兄!”令狐白的呼喊穿透识海的混沌,叶天涯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指尖离令狐白的眉心只剩寸许,混沌真气已在对方额间灼出个细小的血洞。
玄机子趁机祭出拂尘,万千银丝如灵蛇般缠向叶天涯的四肢。可这些蕴含着道家罡气的银丝刚触及他的衣袍,就被火煞之毒腐蚀成灰烬。更诡异的是,那些灰烬落地后竟自动排列成阵,组成的图案赫然是魔界的传送阵!
“你果然...”玄机子的话没能说完,叶天涯反手拍出的混沌真气已震碎他的丹田。老者倒飞出去的瞬间,叶天涯清晰地看到他袖中滑落的半块令牌,上面刻着的“神”字,与记忆中围攻混沌之主的神族令牌一模一样。
令狐白突然拔剑挡在玄机子身前,剑锋直指叶天涯:“叶兄!掌门纵有过错,也该交由逍遥宗门规处置!你别忘了,当初在...”
“当初在嵩阳仙府,是你提醒我小心火煞之毒的解药里有毒,对吗?”叶天涯打断他的话,掌心缓缓浮现出枚黑色的丹丸,正是当年令狐白“好心”相赠的解药,“可惜你不知道,混沌功法能吞噬万物,包括你藏在丹药里的神族蛊虫。”
令狐白握剑的手突然一抖,青色的衣袍下渗出淡淡的血迹。他看着叶天涯掌心那枚不断蠕动的黑色丹丸,嘴唇翕动了半天,才挤出句话:“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叶天涯没有回答,识海深处,那枚碎裂的玉佩正发出最后的微光。画面里,苏清寒已按下心口的封印,白衣女子的身影逐渐与她重合,两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穿透时空传来:
“天涯,记住...归神印的母印,在...”
最后的话语消散在玉佩彻底崩碎的光芒里。叶天涯猛地抬头,看向逍遥宗所在的方向,那里正有一道冲天金光升起,形状如同女子的剑。而令狐白腰间,突然露出半枚玉佩,上面刻着的“寒”字,与他捏碎的那半枚正好能拼在一起。
玄机子趁两人对峙的间隙,悄悄捏碎了怀中的传讯符。叶天涯眼角的余光瞥见符纸燃烧的青烟中,浮现出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与偷袭苏清寒的魔影卫一模一样。
“想走?”叶天涯的混沌真气突然化作漫天旋涡,将玄机子与令狐白同时笼罩。他看着令狐白手中那半枚“寒”字玉佩,突然想起苏清寒被吸入界壁前的最后一句话:
“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信。”
可那半枚玉佩的温度,还有令狐白此刻眼中的痛苦,却真实得让他几乎动摇。血池深处的界壁裂缝仍在扩大,裂缝后传来的钟鸣越来越急,仿佛在催促着什么。而叶天涯知道,自己必须在钟声停止前,做出一个可能会让他后悔终生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