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魂沼那令人窒息的甜腥瘴气终于被抛在身后。灰影的脚步如同丈量过一般精准,带着小队在崎岖的山径上穿行。空气变得清新湿润,带着浓郁的药草芬芳,令人精神一振。眼前豁然开朗,一条蜿蜒在翠绿山谷中的小径出现,两旁奇花异草争奇斗艳,蜂飞蝶舞,宛如世外桃源——这便是通往药王谷的“百草径”。
然而,小队的气氛却丝毫不见轻松。
灰影背着林素衣,步伐沉稳,但兜帽下的目光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手腕上方那道深可见骨的陈旧疤痕,在偶尔抬臂时若隐若现,如同一个无声的谜题,萦绕在苏芷若心头。
苏芷若跟在灰影身后,强忍着经脉中那股七彩噬魂梭留下的阴寒刺痛。冰心诀运转时,那阴寒便如同跗骨之蛆般蠢蠢欲动,干扰着她的心神和内力流转。她脸色依旧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每一步都走得有些虚浮。她看着灰影的背影,那道疤痕的形状…她似乎在父亲苏慕白珍藏的一本泛黄的江湖异闻录插图中见过类似的描述?一个关于“断腕”和“无归剑”的传说…
阿兰朵被包不同搀扶着,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她脸色灰败,嘴唇毫无血色,胸前的情蛊印记黯淡无光,如同枯死的花朵。方才在迷魂沼的焚心一击,几乎耗尽了她的精血本源。她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手中那枚小小的虫笛上,以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情蛊之力,艰难地维系着与石铁牛之间那根脆弱的“线”。
石铁牛跟在最后,赤红的双瞳虽然褪去了大半,但依旧布满血丝,眼神时而迷茫,时而挣扎。皮肤下的暗金纹路不再疯狂闪烁,却如同沉重的枷锁,让他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颤,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阿兰朵的虫笛每一次微弱的颤动,都让他狂暴的气息稍微平息一丝,但也让阿兰朵的身体随之轻颤一下,嘴角溢出一缕血丝。
“阿…阿朵姑娘…你悠着点…” 包不同自己也是脚步虚浮,脸色发绿(金线蛊毒虽解,但沼泽毒气加上惊吓过度),感觉搀扶阿兰朵像是背着一座随时会倒下的玉山。他看着石铁牛的状态,愁眉苦脸:“石兄弟啊…咱马上就到地儿了,有神医!你…你再忍忍,千万别再…再把我当烤羊扔出去啊!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第二次泥坑SpA了!” (**幽默滑稽**)
沿着百草径前行约一炷香时间,山谷深处出现一片依山而建的木屋院落,炊烟袅袅,药香扑鼻,正是药王谷所在。谷口处,两个身穿粗布短褂、腰间挂着药锄的年轻“药童”正在晾晒药材,看到灰影一行人走近,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迎了上来。
“几位贵客远道而来,辛苦了!可是来求医问药的?” 为首一个圆脸药童笑容可掬,目光飞快地在昏迷的林素衣、虚弱的阿兰朵和苏芷若身上扫过。
灰影脚步未停,只是微微颔首,嘶哑的声音响起:“求见枯木叟前辈,有重伤患。”
“好说好说!师傅他老人家就在谷中,请随我来!” 圆脸药童侧身引路,态度殷勤。
然而,就在灰影与药童错身而过的瞬间,苏芷若冰心诀猛地一跳!她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违和感——这两个“药童”身上,没有常年浸润药草之人那种自然的草木清气,反而隐隐透着一股…铁锈和汗渍混合的、属于武者的粗粝气息!他们的笑容也太过标准,眼神深处缺乏对伤患应有的悲悯,反而带着一种审视和…算计?
“前辈…” 苏芷若强忍不适,低声提醒,手指悄然按上了腰间冰魄针。
灰影的步伐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兜帽下的目光似乎更深沉了。他没有回头,但苏芷若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气机瞬间锁定了那两个“药童”。
圆脸药童引路的动作似乎也僵硬了一瞬,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他身后那个一直没说话的瘦高药童,右手下意识地摸向了后腰。
就在这时!
“哎呀!” 包不同突然发出一声怪叫!他搀着阿兰朵,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手忙脚乱中,一把抓向旁边晾晒药材的架子!
哗啦啦!
架子被他带倒,上面晾晒的、几株颜色极其艳丽、形状如同小伞的蘑菇滚落一地!包不同更是整个人摔进了那堆蘑菇里,沾了一身彩色的孢子粉末!
“我的…我的药!” 圆脸药童脸色一变,心疼地叫道,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
“对…对不住!对不住!” 包不同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数个旋转的烤全羊,他晃了晃脑袋,指着地上的蘑菇,大着舌头道:“这…这蘑菇…看着就好吃!烤…烤着吃肯定香!嘿嘿…” 说着,竟真的捡起一朵就往嘴里塞!(**幽默滑稽 - 蘑菇中毒幻觉**)
“别吃!那是‘七幻迷心菇’!剧毒!” 苏芷若惊呼!冰心诀示警,那蘑菇散发的甜香让她识海中的噬魂梭阴寒都躁动起来!
就在包不同即将把毒菇塞进嘴里的瞬间!
嗖!嗖!
两道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不是射向包不同,而是直取灰影背上的林素衣和苏芷若!是淬毒的牛毛细针!来自那个一直沉默的瘦高“药童”!他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找死!” 灰影的声音冰冷刺骨!他甚至没有回头,背负林素衣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那两道毒针瞬间落空,钉在了后面的木柱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与此同时!
呼——!
一道枯瘦如同老树虬枝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从旁边一间茅草屋顶飘然而落,正好落在灰影与那两个“药童”之间!来人须发皆白,满脸深刻的皱纹如同树皮,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葛布长袍,正是药王谷主人——枯木叟!
枯木叟看都没看灰影和小队众人,枯槁的右手如同闪电般探出,五指如爪,带着一股沛然的吸力,瞬间扣住了那瘦高“药童”摸向后腰的手腕!同时,他左脚看似随意地在地上一跺!
轰!
一股无形的气浪以他为中心扩散开!地上那些滚落的“七幻迷心菇”连同孢子粉末,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扫过,瞬间被震成齑粉,随风飘散!包不同只觉得一股清凉气息扑面而来,脑中烤全羊的幻象顿时消散大半,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后怕不已:“妈呀…差点真成烤死猪了…”
“哼!” 枯木叟冷哼一声,枯爪发力!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那瘦高“药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变形!他藏在后腰的一把淬毒匕首“当啷”掉在地上!
“药…药王饶命!” 圆脸药童吓得魂飞魄散,噗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是…是他们逼我们的!他们抓了我们的家人!我们…我们也是不得已啊!”
枯木叟松开手,那瘦高伪装者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哀嚎不止。枯木叟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灰影和他背上的林素衣,在扫过林素衣手腕时,那沉寂的玄月胎记似乎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枯木叟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苏芷若身上,尤其是在她强忍痛楚、运转冰心诀压制体内阴寒时,停留了一瞬。
“带下去,问清楚。” 枯木叟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枯木摩擦。几个闻讯赶来的真正药童立刻上前,将两个伪装者拖走。
枯木叟这才转向灰影,目光复杂,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忌惮?他嘶哑开口:“‘无影’…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爱管闲事。把人放下吧。” 他直接点破了灰影可能的身份。
灰影沉默地将林素衣小心地放在旁边一张铺着干净草席的竹榻上。阿兰朵在包不同的搀扶下也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一旁,虫笛脱手,情蛊之力彻底中断。石铁牛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双拳捶地,暗金纹路再次剧烈闪烁,狂暴的气息眼看又要失控!
枯木叟看都没看石铁牛,枯瘦的手指搭上林素衣的手腕。片刻后,他眉头紧锁,看向林素衣手腕的胎记:“玄月封印…血煞蚀魂?还有…九转还魂草的气息?” 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射出精光,看向灰影和苏芷若:“你们身上…有九转草的味道!说!草在何处?”
枯木叟的问话如同惊雷!苏芷若和灰影都是一怔!九转还魂草?他们根本没有!
“前辈,我们从未见过什么九转草!” 苏芷若忍着经脉刺痛,急忙解释:“林姑娘是在葬龙谷外被玄月宫主所伤,身中‘血煞蚀魂’,全靠自身意志和…某种联系(她看了一眼沈破云的方向)才吊住性命!我们来此,正是求前辈救治!”
“放屁!” 枯木叟突然激动起来,指着林素衣手腕的胎记:“这封印深处残留的气息!就是老夫培育了三十年的那株九转还魂草!独一无二!三天前,它连同盛放的‘玄冰玉髓盆’一起被盗了!盗贼…盗贼身上就有这血煞蚀魂的恶臭!” 他枯瘦的身躯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强大的气势压得包不同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
嗡——!
一直安静躺在包不同怀里的星图令牌,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令牌上代表“西南”方位的星纹璀璨夺目,剧烈闪烁!令牌本身更是震颤不已,仿佛要脱手飞出!
包不同被烫得“嗷”一声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令牌:“烫烫烫!又…又来了!这次更烫!指…指着谷里!” 他指向药王谷深处一座被藤蔓覆盖的古老石屋方向!
几乎在同一时间!
轰隆——!
谷内深处那座石屋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巨响!火光夹杂着浓烟冲天而起!一股狂暴的、带着硫磺气息和冰冷煞气的能量波动猛地扩散开来!
枯木叟脸色剧变,失声惊呼:“地火室!糟了!玄冰玉髓!” 他再也顾不上质问,身形化作一道灰影,以惊人的速度朝着爆炸方向电射而去!
灰影兜帽下的目光骤然锐利如剑,他看了一眼爆炸方向,又看了一眼令牌剧烈指示的方向(正是地火室),嘶声道:“跟上!是冲着‘钥匙’来的!” 他身影一晃,紧随枯木叟而去。
苏芷若强提精神,看了一眼昏迷的林素衣和虚弱的阿兰朵、狂暴的石铁牛,对包不同急道:“包兄!你看好他们!” 说完,也咬牙忍着经脉剧痛和噬魂梭的阴寒,施展身法追了上去!
包不同看着瞬间跑光的“大腿”,又看看地上昏迷的林素衣、瘫倒的阿兰朵、以及双目赤红低吼着站起来的石铁牛,再看看手里烫得吓人、直指爆炸方向的令牌,欲哭无泪:“喂!喂!别都走啊!我…我一个人看三个半病号加一个要发疯的蛮牛?这…这比迷魂沼还刺激啊!烤羊…我的烤羊在哪…” (**幽默滑稽 + 绝望**)
石铁牛似乎被爆炸的巨响和混乱的能量彻底刺激,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暗金色的纹路瞬间爬满全身,狂暴的气息再无压制,赤红的双瞳死死盯住了…包不同手中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