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冰冷。他稳稳地抱着陆燃,如同抱着一件易碎的瓷器,大步走向传送光芒亮起的位置。
`[…3…2…1…传送启动。]`
柔和的白光再次亮起,包裹住两人。
光芒散去。
依旧是那个安全区的豪华套房。落地窗外,虚假却宁静的湖光山色依旧,仿佛之前镜渊之城的恐怖入侵只是一场噩梦。柔和的灯光洒满房间。
沈砚抱着昏迷的陆燃,径直走向那张宽大柔软的床铺。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轻柔,小心翼翼地将陆燃放在床铺中央,拉过柔软的被子,盖到他胸口的位置,避开了那枚黯淡的荆棘烙印。
做完这一切,沈砚才直起身。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片虚假的宁静,冰冷的眼底没有任何温度。印记空间中,审判之眼的规则碎片、万象之镜的核心碎片、镜渊之城的空间坐标…如同冰冷的砝码,沉甸甸地压在他的意识里。还有怀中那具苍白脆弱、力量尽失的身体传递来的重量。
陆燃静静地躺在床上,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依旧微微蹙着,仿佛承受着某种无形的痛苦。新生的皮肤在灯光下白得近乎透明,带着一种易碎的脆弱感。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遮掩了那双总是燃烧着桀骜火焰的眼眸。呼吸微弱而均匀,胸膛的起伏几乎微不可察。
沈砚在床边站了许久,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只有冰冷的视线落在陆燃苍白的脸上。窗外的光线渐渐变化,由明亮转为柔和的黄昏暖色调,再沉入静谧的深蓝夜幕,模拟着时间的流逝。安全区恒温的空气带着怡人的暖意,却无法驱散房间内弥漫的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窗外的模拟星空已经缀满细碎的钻石。
床上,陆燃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又是一下。
那微弱的呼吸似乎也紊乱了一丝,变得稍显急促。
沈砚的目光瞬间凝聚,如同探照灯般锁定在陆燃的脸上。
陆燃的眉头蹙得更紧,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幼兽呜咽般的呻吟。他像是挣扎着要从一片粘稠冰冷的深海中浮起,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视野模糊,如同蒙着一层厚重的水雾。柔和的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疼。
过了好几秒,涣散的瞳孔才勉强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柔和的光源。然后,视线艰难地移动,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冰冷的、深不见底的眼眸。
沈砚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陆燃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发出干涩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气音。他想动,却发现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异常艰难。一股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和一种巨大的、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掏空的“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将他淹没。心口烙印的位置传来一阵阵细微却清晰的、如同被无数细针攒刺般的闷痛,提醒着他失去的一切。
沈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初醒的茫然迅速被虚弱、空荡和烙印的刺痛所取代,看着他苍白的脸上失去所有血色,看着他试图动弹却无能为力的挣扎。
陆燃又尝试了一次,终于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镜…子…碎…了?”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嗯。”沈砚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只是一个简单的肯定。
陆燃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自己摊在被子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上。他尝试着屈了屈手指,动作缓慢而僵硬,带着一种新生的、不受控制的滞涩感。没有灼热的力量在血管里奔流,只有一片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空虚。心口烙印的刺痛随着意识的清醒而变得更加清晰。
“…力…量…”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墨绿色的眼底翻涌起巨大的失落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空洞。那不是询问,更像是一种痛苦的确认。
沈砚的目光落在陆燃那只微微颤抖的苍白手掌上,又移回他写满痛苦与茫然的脸上。沉默在房间里弥漫,只有陆燃微弱而压抑的呼吸声。
几秒钟后,沈砚动了。
他伸出手,不是覆盖冰晶纹路的左手,而是那只完好的右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极其自然地、轻轻地覆在了陆燃那只摊在被子外、微微颤抖的右手之上。
掌心相贴。
一股温润而稳定的秩序之力,如同最温和的溪流,透过掌心接触的地方,缓缓地、源源不断地渡入陆燃冰冷而空虚的身体。这股力量并非探查,也非压制,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支撑和抚慰,轻柔地梳理着他因虚弱和剧痛而紊乱的神经,中和着烙印深处传来的刺痛。
陆燃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电流击中,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但沈砚的手掌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稳稳地覆在他的手背上,阻止了他的退缩。
“沈砚…”陆燃的声音更加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抬起眼,撞进沈砚那双深不见底的冰冷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有一片沉静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深邃。掌心传来的温润暖流,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驱散着那蚀骨的冰冷和空虚。
沈砚没有看他,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镜子碎了,力量没了。”
“你还在。”
四个字,清晰地落在寂静的房间里,也重重地砸在陆燃混乱的心湖之上。
镜子碎了,力量没了…你还在。
陆燃的瞳孔微微放大,定定地看着沈砚近在咫尺的冰冷侧脸。墨绿色的眼底,那片巨大的失落和空洞像是被投入了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发热。他猛地别过头,不想让沈砚看到自己此刻失控的表情,紧咬的牙关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掌心的暖流依旧稳定地流淌着,无声地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精神和身体。
沈砚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再说话。窗外的模拟星空静谧地闪烁着,安全区恒定的暖风轻柔地拂动窗帘。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叠的呼吸声,一个微弱而压抑,一个平稳而悠长。
时间在无声的支撑与抚慰中悄然流淌。陆燃紧绷的身体在沈砚掌心持续传来的温润力量下,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松弛下来。烙印核心处的刺痛似乎被这股温和的力量中和、抚平了一些,虽然虚弱感和力量的空虚依旧如同冰冷的枷锁,但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绝望浪潮,终于在这无声的支撑下,缓缓退去。
他依旧别着头,墨绿色的眼睛失神地望着窗外虚假的星空,但紧咬的牙关已经松开,急促而压抑的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缓悠长。疲惫如同沉重的潮水,再次席卷而来,眼皮变得异常沉重。
沈砚感受着陆燃手掌下肌肉的放松和呼吸的平稳,知道药物和极度虚弱带来的困倦终于压倒了精神上的激荡。他保持着覆手的姿势,没有移动,也没有收回力量,只是静静地坐着,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为身边这只失去利爪和火焰的困兽,提供着唯一的、也是最后的避风港。
陆燃的眼皮终于支撑不住,缓缓地、沉重地合拢。意识沉入黑暗前,唯一清晰的感知,是手背上那带着微凉触感、却传递着源源不断暖流的覆盖。还有耳边,似乎残留着沈砚那句冰冷却带着奇异力量的话语:
你还在。
qq有蕃外,可以进
求求免费小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