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棠被他冰冷的语气激得浑身一颤,赤红的双眼死死瞪着这张她曾深深迷恋俊脸。
从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如今变成了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铬得她生疼。
“焱哥哥……”她噙着泪,喃喃唤道。
沈焱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淡笑,冷声道:“你以为,寻死觅活就能改变什么?能博取同情?还是妄想着,用你的命来让我愧疚,让我同你成婚?”
他松开了手,站直了身子,淡淡吐出两个字:“蠢货。”
“从慕大小姐回府,你就应该明白,你抢了她十余年的光阴,总该要还的。”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她:“国公府给你体面,你才是慕家二小姐。若是惹恼了你的父亲母亲,你没了这容身之处,便什么都不是。”
镇国公和沈夫人相视一眼,都没拦着沈焱继续说。
“认清自己的位置,摆正自己的身份。”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国公府养育你多年,已是仁至义尽。如今,不过是将不属于你的东西收回。”
“你该做的,是感恩,是安分守己,而不是在这里,像个市井泼妇一样撒泼打滚,更不是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妄图拖累整个国公府陪你丢人现眼!”
话音落下,慕青棠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蜷缩在那里,只剩下空洞的眼神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沈焱的话,将她仅存的幻想和尊严彻底碾碎。
她终于清晰地认识到,因为赵玖鸢,如今她在这个男人眼中,连尘埃都不如。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沈焱看没再看地上失魂落魄的慕青棠一眼,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刚才因动作而微有褶皱的袖口,动作优雅从容。
沈夫人还是不忍心,走上前将慕青棠扶了起来:“青棠,好了,起来吧……娘一定不会不管你的,娘会再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夫婿……”
她只能无力地许下承诺。
赵玖鸢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方才沈焱的阻拦,没有让她产生丝毫感激,反而让她心底的寒意涌起。
太冷血,太可怕了。
这个男人,他在慕青棠即将血溅当场时精准出手,不是因为怜悯,只是为了阻止麻烦。
他可以用最冷酷无情的语言,将慕青棠的尊严和希望彻底粉碎,目的只是为了让她安分守己。
他好歹也曾是慕青棠的未婚夫,想必两人相处许久,也有了一些情谊。
可他居然如此视人命如草芥,视感情如无物,立刻就将慕青棠当做垃圾一样丢掉。
沈焱这个人……恐怕比谢尘冥那种摆在明面上的暴戾更危险。
他像一条隐藏在华丽锦袍下的毒蛇,优雅从容,却能在谈笑间将人置于死地。
今日他对慕青棠所做的一切,焉知他日不会用在赵玖鸢身上?
赵玖鸢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指尖冰凉。她不该招惹这个男人。
然而,沈焱已经转向了她。
他脸上的冰冷漠然如同春日融雪般迅速褪去,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神情,仿佛刚才那个冷言警告的人不是他。
他步履从容地走向赵玖鸢,无视了瘫软的慕青棠和痛心的沈夫人。
“鸢儿……”他停在赵玖鸢面前,唤得极为亲切,“明日天气晴好,正是游湖的好时节。东湖的画舫我一会儿让人备下,景色清幽雅致,最适合你我慢慢相谈。”
他唇角勾起浅笑:“明日巳时,我来接你。”
这柔和的话咋听上去十分温柔,可赵玖鸢知道,这不是询问,是通知。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沈公子,我,我明日……”她飞快地寻找着借口,“我……我身子有些不适,明日恐怕……”
“哦?”沈焱眉梢微挑,“鸢儿身子不适,那更要出去透透气了。正好,我府上新来了一位名医,最善调理女子气血。明日一同请来,在画舫上为鸢儿诊脉便是。”
他轻描淡写地堵死了她的退路。
赵玖鸢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连一个像样的拒绝都说不出口。
“就这么定了。”他不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一锤定音。
“明日巳时,不见不散。鸢儿,今夜好好休息。”
说完,他对着依旧处于震惊中的镇国公夫妇略一颔首,然后他转身,蓝色的背影消失在刺目的阳光里。
慕青棠的哭声适时响起,惹得沈夫人一阵心疼。
镇国公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哭什么哭?!是你先前非要让你的长姐出嫁,如今好了,她要嫁给你的未婚夫婿了!”
赵玖鸢闻言,眸色微微一沉。
原来,这背后的推手,是慕青棠。
只是,她偷鸡不成蚀把米,竟把自己的心上人搭了进去。
看着她绝望恸哭的样子,赵玖鸢心中微微有了些快意。
可想到明日要面对沈焱,她的心又仿佛被石头压住,喘不上起来。
眼下她只能期盼,明日游湖之事,别被谢尘冥知道。
……
翌日,巳时不到,沈焱那辆奢华马车便稳稳停在了国公府的正门前。
阳光洒在用金色祥云装潢的车壁上,折射出冰冷而眩目的光。
赵玖鸢在沈夫人忧心忡忡的目光中,被沈焱的小厮请上了马车。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月白云锦长裙,外罩一件浅碧色薄纱外袍,乌发松松挽起,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
赵玖鸢脂粉未施,刻意打扮得低调寡淡,试图将自己所有的存在感都降到最低。
沈焱的马车内部空间极大,座上铺着厚实柔软的毛毯,熏着清洌的松木冷香。
沈焱一身暗紫色绣金云纹锦袍,斜倚在软榻上,姿态慵懒。
他面前的小几上,摆满了时令水果。
例如晶莹剔透的冰镇荔枝,切成小块的蜜瓜,还有几碟造型精巧的点心。
“鸢儿,坐。”沈焱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赵玖鸢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坐在了离他最远的角落。
她低垂着眼帘,努力忽视那几乎要将她穿透的目光。
沈焱毫不在意地一笑:“我的鸢儿有自己的想法,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