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触碰,那就不去触碰。
常乐就这样安安稳稳一直休养到身体达到出院的水平。
常乐已经复健到可以杵着拐杖走路,而剩下的则需要时间。
所以他去和自己的主治医生提出了出院的想法,经过医生的审核批准,他终于可以回家,回到他熟悉的地方。
这么多天的时间,早就把常逍和付文君之前留下的假期休完,但是今天是常乐出院的时间,他们两人还是腾出了时间,来医院把人亲自接回了家里。
常乐看见熟悉的地方,却恍若隔世。
可不就是恍若隔世吗?算起来自己离开这个地方,现实中虽然不过短短几个月,但是在游戏中,已经过去好几辈子,好几百年,他如何不想念,如何不挂牵。
智能轮椅被常乐坐在屁股下,虽然现在他已经能够借助外物行走,但是还是要注意休息,不要使用过度。
他双腿的肌肉还处于恢复状态,医生的建议是复健也要按照之前的时间安排来做,一定不能操之过急。
下了悬浮车,轮椅按照设定自动向着别墅走去,常乐坐在上面环顾着记忆已然有些模糊的花园,还是像从前一样的好看。
雇佣的园丁在花园里修剪着树木,看见常乐的身影都激动地向他打着招呼。
之前他们就听说常乐出了点小麻烦,受伤去医院住院去了。
他们这些看着常乐长大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着急的不行,小麻烦怎么会到需要住院的程度,肯定是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说的好像没什么大事。
他们提出想要去探望,却被常逍和付文君拒绝,说是医院不允许这么多人,会影响其他病人的恢复。
没办法,他们只能按耐住着急的心情,等待着对方出院。
现在看到对方终于回来,虽然坐上了轮椅,但是人没有缺胳膊少腿,还顺利出院了,是不是就没什么大事了。
常逍和付文君没有告诉他们常乐今天出院的消息。
人都回来了才知道常乐要回家,看到常乐的佣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常乐伤势如何。
常逍将人全都拨开。
“乐乐现在身体还没有恢复,大家不要围着他一直说话,劳心神对身体不好。”
此话一出,人全都散开。
“乐乐你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好了来找叔看看花,你喜欢的那些花,叔全都照顾得妥妥当当,每一个都开得好,等着你回来。”
“是是是,乐乐要好好休息,之前和我聊到的漫画才说到一半,现在续集都出来了,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乐乐加油,你一定会恢复,像以前一样健健康康活力四射的乐乐。”
所有人都在说着他们对常乐的祝愿,感性的泪花在眼眶中打转。
常乐感受到了大家的关心,努力为大家露出了他的笑容,他不想辜负每一个爱自己的人,他们会是他永远的家人。
常乐的轮椅再次启动,一路向他的房间而去。
还是像自己离开时的模样,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让房间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常逍和付文君跟进房间,看着他望着房间发呆,心酸在此刻再次出现。
以前的常乐,每次回到家,最喜欢的就是先扑到他的大床上,让柔软的被子包裹住他的身体,开心到直打滚。
可是现在他被虚弱身体所困,尚不能独自站立,只能依靠轮椅,一点点挪到床上。
坐在那里时,已经花费了他大半的力气,更不要说做一些其他费力的事情。
原本想着或许应该先去洗个澡再躺到他的床上的常乐,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做其他事情了。
他用手臂撑着缓缓地躺下,他小声地对爸妈说自己想休息一会儿,随即便闭上了眼睛。
看到他失落模样的两人,心疼却什么也帮不了他,只能放轻脚步退出了房间,关上房门,为常乐留下了私人空间。
常乐其实睡得够久了,或许是回到熟悉环境自己却不似从前,又或许是看到自己狼狈模样时的无力,此时的他想静一静,想一个人待着。
他又想去梦里找他了。
他的心就像破了一个洞,呼呼刮风,时间也弥补不了这个空洞,反而每一次梦见他时,越变越大,越来越想他。
几世的纠缠,已经将他们混为一体,过去的美好无时无刻不在刺伤他本就破碎的身体,一块一块,七零八落。
——
即使过得浑浑噩噩,常乐的身体还是慢慢恢复正常。
这天他来到了花园,看着他曾经喜欢不已的花朵,每一个都和他记忆中一样的娇艳。
以往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掏出自己的画本或是画架,在这里作上一幅画,画每一朵都独一无二美丽的花。
想到这里的常乐,站起身去画室拿出了他的工具,他想为自己找点事情做,转移一下注意力。
身体已然恢复的常乐婉拒了他们想要照顾的想法,让佣人们都去午休了。
现在的别墅,安静到只能听见外边的知了被太阳照得叫个不停。
常乐拿起画笔,把视线再次投向了远处的花朵。
没有颜色。
他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现问题,揉了两下再次看了过去。
原本娇艳不已的花朵,在他的眼中像是被吸取了自然的颜色,变成了灰白灰白的颜色。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原本正常的肤色现在只留下苍白。
他站起身想去看看别的地方,却被画架绊倒摔在了草地上。
下巴传来刺痛,是刚刚着地的时候磕到了地上。
应该是磕破了吧,有些火辣辣的疼。
他慢慢地直上半身,让自己坐到了地上,想要查看一下身上还有没有擦破的伤口。
痒意从脖子处传来。
常乐摸了下发痒的地方,触手是湿漉漉的。
他看着手上唯一的颜色,被拼命压在脑海深处的回忆全都涌了上来。
血,全都是血,到处都是血淋淋的场景,横飞的肉块掉落在他的不远处。
血的味道传进了他的鼻子里。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想要尖叫却没有声音,喉咙被扼住,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他不断地用,脖子上被胡乱擦拭留下的血痕与青筋让他看起来触目惊心。
谁来救救他谁来救救他!
他用力在脖子上用指甲刮蹭,想要将声带从喉咙里拉出来,检查为什么没有声音,被剪到与指腹平齐的指甲成为不了锋利的刀具,只能在他的脖子上留下红痕。
周围还是只有知了在孜孜不倦发出噪音,瘫坐在地上的常乐没有人能够发现。
时间一点点过去,常乐从草地上爬了起来,他走回自己的房间,打开了花洒,任由水从头顶将他浇了个彻底。
原本身上沾染的污泥和血被冲刷,化成了一滩污水流到了排水口消失不见。
常乐看着地板被头顶的白炽灯照得发亮,连自己的身影都有些反射了出来。
他在水声中脱掉了弄脏的衣服,将开关转向热水那一边,洗干净所有的不堪,所有的狼狈,让所有不为人知的模样,全都随着水流消散。
给被水冲得发白的伤口上药贴上止血贴,他回到花园将画板收了起来。
他冷静下来后,颜色重新回到了他的眼中,可是他若是想再次尝试拿起画笔作画,又会回到之前黑白的世界。
从一开始的应激,到后来平淡的反应,这所有的一切都被常乐硬是挺了过来。
家人好不容易放宽的心,他不想再次因为他而紧张起来。
休养这么多天,常乐一直都没有见过除了亲人还有家里佣人以外的人。
就连他的朋友听说他回来想约他出门或是见面,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