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湖之战的损耗,远比想象中更为沉重。
前往西藏的路途,是一场沉默的煎熬。
洛桑嘉措紧握金刚杵的手指骨节发白,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白色的寒气,却无法温暖他冰冷的四肢。
丹增罗布盘坐在颠簸的马车角落,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仿佛灵魂尚未从那场耗尽心神的法阵中完全归位。
唯有遥遥,看起来状态最好,但她不时抚摸胸口绿松石的动作,泄露了内心的不安。
那片连绵的雪山轮廓,终于在地平线上出现。
它并不雄伟,反而透着一股诡异的死寂。
“到了。”
洛桑嘉措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们还未靠近山脚,一股湿热中夹杂着腐烂草木腥气的风便迎面扑来。
这在雪域高原,极不寻常。
前方的景象让三人的心脏瞬间沉入谷底。
一个原本依山而建的村庄,此刻已是一片狼藉。
本该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坡,露出了大片大片肮脏的黑褐色岩石与泥土。
浑浊的泥流从山上冲刷下来,淹没了半个村庄。
坍塌的夯土墙下,半截雕花的木梁刺入泥浆,旁边还埋着一只牦牛的犄角。
空气里,弥漫着死亡与绝望的气息。
一个小规模的雪崩,或者说,泥石流,刚刚发生过。
一个藏族老阿妈坐在废墟旁,怀里抱着一只死去的羊羔,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念叨着听不清的经文。
洛桑嘉措走上前,将自己的水囊递了过去。
老阿妈没有接,只是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着他们身后的雪山。
“山神……发怒了。”
“雪,在哭。”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恐惧。
“雪不会无缘无故地融化。”
丹增罗布不知何时已经下车,他走到泥流的边缘,伸手触碰了一下那温热的泥水,眉头紧锁。
“这不是自然的力量。”
就在这时,遥遥胸口的绿松石项链,突然迸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嗡鸣。
那声音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带着极度的警示。
遥遥脸色一白,踉跄着后退一步。
“是诅咒。”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确定。
“一种……针对‘生命’的诅咒。”
她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笼罩着整座雪山。
它并非邪气,也不是魔气。
它更像一个黑洞,在贪婪地吞噬着周围一切活物的生机。
草木枯萎,冰雪消融,岩石风化。
所有的一切,都在被这股力量拖向虚无。
丹增罗布眼神一凛,当即盘腿坐下。
“虚空藏识。”
他口中吐出四个字,整个人瞬间进入一种玄妙的定境。
他的意识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向着整座雪山覆盖而去。
他看到了。
在普通人看不见的世界里,雪山的地脉中,原本应该流淌着纯净的灵气。
但此刻,那些灵气被扭曲,被污染,变成了一个个在冰层深处挣扎的、半透明的扭曲影子。
它们时而化作人形,时而化作兽形,发出无声的咆哮。
“冰川幽灵。”
丹增罗布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震惊。
“传说中守护雪山的地脉精灵,它们被恶咒扭曲了。”
这些本该庇护生灵的精灵,如今却成了诅咒的载体,成了雪山崩塌的元凶。
夜幕,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气温没有下降,反而更加闷热。
雪山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阵凄厉的哭嚎。
那声音不似人声,也非兽吼,更像是无数灵魂被撕裂时的哀鸣,穿透夜空,直击人心。
“呜——”
遥遥胸口的绿松石项链剧烈地颤抖起来,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光芒忽明忽暗,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它们在哭……”
遥遥的眼眶红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些“冰川幽灵”的绝望与痛苦。
“它们不想这样,有东西……在强行驱使它们。”
“在逼着它们,加速融化整座雪山。”
丹增罗布猛地站起身,他手中的“轮回转经筒”不知何时开始自行转动,速度越来越快。
转经筒的顶端,正遥遥指向雪山的最高峰。
所有冰川幽灵的哀鸣,所有被吞噬的生命力,似乎都在朝着那个方向汇聚。
在那里,隐约可见一座反射着诡异月光的巨大冰晶。
它的形状,宛如一个献祭用的祭坛。
“终极献祭……”
丹增罗布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毛骨悚然的词。
“魔神要用整座雪山的生机与无数地脉精灵的灵魂,为自己的降临,献上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