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那鼓声,仿佛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每一次敲击,丹增罗布的金刚伏魔印光轮都会暗淡一分。
佛光正在被那股邪异的力量吞噬。
卓玛拉姆胸口的绿松石项链剧烈地抖动,不再是灼热,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恐惧。
那股抽魂的吸力越来越强。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与身体剥离,视野边缘开始出现扭曲的黑色漩涡。
“撑住。”
丹增罗布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镇定。
他不能再单纯地防守。
随着鼓声的节奏,森林中的邪气变得粘稠如墨。
那些被佛光逼退的黑影不再尖啸,它们重新凝聚。
不。
不是凝聚。
是从森林的阴影里,从枯死的树干后,从厚厚的落叶下,站起来了更多的人影。
他们是那些被抽走了魂魄的猎人。
一具具行尸走肉的“空壳”。
他们没有表情,眼神空洞,动作迟缓而僵硬。
但他们数量太多了。
成百上千。
像是一片沉默的、正在缓慢移动的死亡森林,从四面八方,以一种令人窒息的姿态,缓缓合围。
丹增罗布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双手合十,变换了一个繁复至极的手印。
“嗡…嘛…呢…呗…咪…吽…”
他口中吐出的不再是爆裂的真言,而是一段低沉、悠远、充满了慈悲与叹息的经文。
“轮回渡魂术。”
一圈柔和的白色光晕以他为中心,涟漪般扩散开来。
这光芒并不灼热,没有攻击性。
当它触碰到那些“空壳”时,那些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颤。
空洞的眼眶里,似乎有了一丝解脱。
他们停下脚步,身体如同风化的砂岩,在一阵微风中,化作了漫天尘埃,回归大地。
丹增罗布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一分。
这一式,耗费的心神远胜金刚伏魔印。
他只能超度最靠近的十几个,为他们争取到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卓玛拉姆抓住了这个机会。
她强忍着灵魂被撕扯的剧痛,冲到洛桑嘉措身边。
她伸出手,却不敢触碰他。
那股抽魂的力量,正疯狂地试图钻进洛桑嘉措的身体。
“天命护佑。”
卓玛拉姆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了自己的绿松石项链上。
项链光芒大作。
碧绿色的光华不再是薄薄的一层,而是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护罩,将她与洛桑嘉措一同笼罩。
那股可怕的吸力,被隔绝在外。
就在这时,卓玛拉姆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不是声音。
也不是景象。
是一种指引。
在鼓声与邪气的狂潮中,有一道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流,正在遥远的地方呼唤着她。
那气息,带着一丝熟悉的庄严与神圣。
净土护法众。
她猛地抬头,望向森林深处一个特定的方向。
“那边。”
她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沙哑,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那边有东西。”
丹增罗布没有丝毫犹豫。
他再次催动轮回渡魂术,强行清开了一条通路。
两人搀扶着依旧昏迷的洛桑嘉措,朝着卓玛拉姆指引的方向艰难地挪动。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泥沼里。
周围是无数沉默着伸出手臂的“空壳”,他们就像是绝望的溺水者,试图抓住任何一点生机。
不知走了多久。
当他们几乎要被那片绝望的海洋淹没时,卓玛拉姆停下了脚步。
“到了。”
眼前,是一面被枯黑藤蔓与厚厚落叶完全覆盖的墙壁。
看起来,就像是森林中一处普通的山壁。
但卓玛拉姆伸出手,拨开那些藤蔓。
一扇同样暗红色的木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门缝里,正透出一点微弱却无比纯净的佛光。
丹增罗布推开木门。
吱呀一声。
门内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这里,是一间不大的木屋。
与屋外那令人窒息的邪气不同,这里温暖而干燥,鼓声被隔绝,那股抽魂的力量也消失无踪。
木屋的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那些符文古老、庄严,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正是它们,构成了这片森林中唯一的净土。
在木屋的中央,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头。
石头上,空无一字。
“佛陀净土……”
丹增罗布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死死盯着墙壁上的符文。
“还有这块无字梵文石……”
这些东西,他见过。
在雪山深处的那座魔窟里,他见过一模一样的符文。
它们指向一种被遗忘的,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古老仪式。
“终极献祭……”
丹增罗布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震撼与不解。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东西。
就在他试图伸手触摸那些符文时。
一个苍老而浑厚的声音,从木屋最深处的阴影里,突兀地响了起来。
“你们终于来了。”
一个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
他身穿粗糙的兽皮,身材高大,手中握着一根盘根错节的木杖。
那是一个老人。
他满脸皱纹,须发皆白,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他站定在无字梵文石旁,平静地看着闯入的两人。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陌生人。
更像是在看两个,他已经等了很久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