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甜美，却比最恶毒的诅咒更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是来陪我玩的吗？”
玩？
卓玛拉姆的血液几乎要凝固。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扇纹丝不动的暗红色木门上。
门后藏着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丹增罗布的脸色从未如此凝重过，他一把将卓玛拉姆拉到自己身后。
“不要回答。”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任何回应，都会成为它与你建立联系的媒介。”
话音未落，他们身后那片死寂的冷杉林，再次活了过来。
不是蠕动的树根。
是影子。
无数扭曲的影子从枯树干上剥离，在地面上无声地滑行，速度快到只能捕捉到一抹残影。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拉长成锐利的尖刺，时而凝聚成野兽的轮廓。
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比高原的寒风更加刺骨，瞬间包裹了两人。
丹增罗布猛然转身，左手结印，右手将轮回转经筒横在胸前。
“小心幻象，守住心神。”
一道影子突兀地在卓玛拉姆左侧三步外凝聚成形。
那是一个猎人的模样，五官却如同融化的蜡烛，只剩下一双充满怨毒的空洞。
它无声地张开嘴，一团浓郁的黑雾喷涌而出。
卓玛拉姆的心脏猛地一跳，灵骨感应在脑中炸开警报。
她没有后退，反而身体一矮，藏刀贴着地面反手撩去。
刀锋划破空气，却没有砍中实体的触感。
那个猎人的影子，在刀锋及体前一寸，骤然溃散成无数黑烟，又在另一侧重新汇聚。
瞬间移动。
更多的影子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穿梭在枯木之间，制造出无数个虚假的攻击点，让人防不胜防。
“它们在消耗我们。”
卓玛拉姆声音发紧，她能感觉到，每一次挥刀落空，自己精神上的疲惫就加重一分。
丹增罗布没有回答。
他的双唇快速翕动，诵念着无人能懂的经文。
他手中的转经筒越转越快，金色的经轮上，开始浮现出一枚枚细小的梵文咒印。
“嗡！”
一声沉闷的轰鸣。
丹增罗布左手猛地向前一推，一道金色的光轮从他掌心爆开。
“金刚伏魔印。”
佛光如潮水般席卷而出，将周遭三丈之地尽数笼罩。
那些扑来的黑影撞上光轮，如同滚油泼中了冰雪，发出凄厉至极的尖啸。
黑烟被佛光灼烧，蒸发，扭曲的形态在光芒中痛苦地挣扎。
卓玛拉姆感到压力骤减。
她趁机回望了一眼。
洛桑嘉措依旧靠在树干上，毫无声息。
但他的金刚杵，此刻却在微微震动，杵尖散发着与丹增罗布的佛光遥相呼应的微光。
有救。
这个念头让她精神一振。
她必须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影子突破了佛光的外围，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直扑她的面门。
太快了。
卓玛拉姆根本来不及回防。
电光石火间，她颈间的绿松石项链猛地爆发出灼热的温度。
一道碧绿色的光华，从项链上迸发，形成一道薄薄的光幕，挡在了她面前。
“砰。”
影子撞在光幕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一次，它没有立刻消散。
卓玛拉姆与那张扭曲的面孔，只有一尺之遥。
透过光幕，她看清了那空洞眼眶深处的景象。
那不是怨毒。
是无尽的痛苦与挣扎。
一个强壮的森林猎人，正被无形的力量强行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他的灵魂在哀嚎，在祈求。
项链的灼热感，将这股绝望的情绪清晰地传递给了她。
罗睺信众。
卓玛拉姆瞬间明白了。
这些根本不是什么恶鬼，他们是这片森林曾经的守护者，是被邪术扭曲了的受害者。
“他们不是自愿的。”
她冲着丹增罗布喊道。
丹增罗布的金刚伏魔印光芒大盛，将周围的黑影再次逼退。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战场。
佛光照耀下，那些枯死的冷杉树干上，一些被灰黑雾气掩盖的刻痕，显露了出来。
那不是天然的纹路。
是符文。
古老的，充满了力量感的符文。
“言灵敕令……”
丹增罗布的瞳孔收缩。
这是古代密宗用来敕令山神鬼怪的符文，但此刻，这些符文的笔画上，却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如同血液凝固后的痕迹。
原有的力量被篡改了。
它们从敕令，变成了禁锢与奴役。
“如果能找到正确的言灵……”
丹增罗布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或许，可以净化它们。
就在他凝神试图解读那些被污染的符文时。
咚。
一声低沉的，仿佛从地心传来的闷响，突兀地响起。
咚。
又是一声。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每一次敲击，都仿佛直接锤在人的心脏上。
卓玛拉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颈间的绿松石项链不再是灼热，而是开始剧烈地颤抖，仿佛在恐惧着什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力，从那座暗红色的木屋方向，潮水般蔓延开来。
她的灵魂，似乎都要被这股力量从身体里抽出去。
“是鼓声……”
卓玛拉姆的声音都在发颤。
“千面人皮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