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割过三人的脸颊。
那场惨烈的献祭似乎就在昨天,山坳里焦糊的气味还萦绕在鼻尖。
丹增罗布背着依旧昏迷的洛桑嘉措,每一步都踩得极深,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沉重的脚印。
那份由人皮拼凑而成的地图,被他贴身收藏,冰冷的触感时刻提醒着他,寂灭冰湖的终点,是一场没有退路的豪赌。
卓玛拉姆跟在他身侧,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催动“天命护佑”的灵力消耗,远比她表现出的更加严重。
他们的目标是寂灭冰湖,可通往那里的路,却被一片横亘在眼前的古老森林无情地截断。
那片森林,在藏地的传说中名为“杜松赛”。
意为“迷魂林”。
越是靠近,空气中的生机就越是稀薄。
路边开始出现牧民丢弃的帐篷,还有几具被冻僵的牦牛尸体,眼珠空洞地望着天空。
一个从林中逃出的牧民,疯疯癫癫地抓着丹增罗布的袖子,眼神涣散。
“别进去!”
“森林活了!”
“它在吃人!”
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迅速蔓延。
踏入森林的边缘,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高大的云杉与冷杉,本该是高原最坚韧的生命,此刻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水分,树皮干裂,枝丫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
脚下没有虫鸣,空中没有鸟叫。
整片森林,死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场。
卓玛拉姆猛地停下脚步,胸口的绿松石项链开始散发出灼人的热量。
一股强烈的警示,如针刺般扎进她的识海。
这股气息,与那些献祭的信众同源,却更加阴冷,更加纯粹。
它不追求毁灭。
它在剥夺生命。
丹增罗布放下洛桑嘉措,让他靠在一棵枯树旁。
他看着这片诡异的死林,双眼缓缓闭上。
“虚空藏识。”
他低声念出四个字。
一瞬间,整个世界在他感知中褪去了颜色。
流动的风,静止的树,冰冷的空气,都化作无数条纤细的能量丝线。
他清晰地“看”到,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灰黑色气流,正从每一棵枯树,每一寸土地中被强行抽出。
这些气流,是这片森林最本源的“生机之力”。
它们汇聚成一条扭曲的溪流,朝着森林的某个深处,源源不断地流去。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贪婪地进食。
“不是妖灵作祟。”
丹增罗布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是‘灵魂窃取’的邪术。”
“有人在用整片森林的生机,喂养一个怪物。”
卓玛拉姆的心沉了下去。
夜幕降临。
当最后一丝天光被地平线吞噬,森林深处,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阵歌声。
那歌声缥缈不定,时而是女人的哀泣,时而是孩童的嬉笑,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调子。
“魂音。”
卓玛拉姆颈间的绿松石项链剧烈颤抖起来,光芒忽明忽暗,仿佛在与那歌声对抗。
她能感觉到,这些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
它们在直接召唤灵魂。
森林中残存的野兔、狐狸,甚至是一些冬眠的爬虫,都在这歌声中身体僵直,一丝微弱的光芒从它们的躯体中被强行拉扯出来,汇入那歌声的洪流。
这是一场无声的狩猎。
一场针对所有生灵魂魄的饕餮盛宴。
那歌声与哭泣声,在森林中盘旋、蔓延,却没有四散而去。
它们仿佛受到某种指引,有意识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
那是森林最深处,一个被世人遗忘的角落。
丹增罗布猛地从怀中掏出那只古朴的“轮回转经筒”。
此刻,转经筒的轴心,正不受控制地微微转动,沉重地、固执地指向了那魂音汇聚的方向。
在那里,地图上并未标注任何东西。
但丹增罗布却知道,邪术的核心,那个被喂养的恐怖妖灵,就在那里。
一座被遗忘在迷魂林深处的神秘木屋。
而这,绝非偶然。
这场针对森林的献祭,与那场针对整个高原的“终极献祭”,必然存在着某种恐怖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