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道无声的影子撕裂了浓雾。
它们并非直线冲锋，身形在雾气中时隐时现，前一刻还在十丈开外，下一瞬便已贴近面门。
没有嘶吼，只有骨骼错位的诡异“咔哒”声。
背上的洛桑嘉措成了最沉重的负荷，丹增罗布的呼吸瞬间被压力挤压得几乎停滞。
卓玛拉姆的天命护佑之力形成的光晕，在这些怨灵傀儡的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
“小心幻象！”
丹增罗布一声爆喝，单手迅速结印。
他没有被眼前的傀儡数量迷惑，心知这妖雾本身就是最致命的武器，它会扭曲距离，混淆方向。
金色的光芒自他掌心喷薄而出，凝成一道威严的“金刚伏魔印”。
佛光如怒涛，猛然向前席卷。
被佛光触及的怨灵傀儡，身上那绘着邪异神佛的人皮唐卡瞬间冒出黑烟，发出油脂被点燃的滋滋声响。
傀儡的动作出现了一刹那的僵直。
然而，它们并未溃散。
更多的傀儡从侧翼的浓雾中无声滑出，手中的滴血弯刀划出刁钻而致命的弧线。
“丹增！左后方！”
卓玛拉姆的声音清冷而急促，她闭上了双眼，将所有心神都沉入了眉心。
她放弃了用肉眼去捕捉那些飘忽不定的鬼影。
取而代之的，是她与这片高原大地之间最原始的“灵骨感应”。
风的流动，气的凝滞，甚至是怨念的浓度，都在她的感知中化作清晰的脉络。
她能“看”到每一道攻击轨迹，能“听”到妖雾深处最细微的能量波动。
在她的指引下，丹增罗布背着洛桑嘉措，在数十把弯刀与骷髅法杖编织的死亡之网中，以毫厘之差辗转腾挪。
他的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边界线上。
同时，卓玛拉姆的一只手始终紧贴着洛桑嘉措的后心，将一股股柔和的佛光渡入他体内，口中轻声念诵着不知名的唤魂经文。
“醒来，洛桑……”
“你的魂，不属于这片污秽之地……”
一个怨灵傀儡突破了金刚伏魔印的光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卓玛拉姆身侧。
那张被缝合的脸皮下，仿佛有无数张嘴在无声尖叫。
骷髅法杖直取她的太阳穴。
丹增罗布回防已然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卓玛拉姆胸前那串古旧的绿松石项链，陡然爆发出远比天命护佑更耀眼的青色光芒。
光芒与骷髅法杖轻轻一触。
“滋啦——”
傀儡如遭雷击，猛地倒飞出去，撞入浓雾深处。
卓玛拉姆的身体也微微一震。
一股混乱而痛苦的记忆碎片，顺着那青光，强行涌入了她的脑海。
蓝天，白云，成群的牛羊。
一个皮肤黝黑的牧民，正对着远方的雪山，唱着悠扬的牧歌。
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种纯粹而满足的笑容。
画面猛然一转。
黑色的祭坛，暗红的符文锁链从虚空中探出，死死缠绕住他的身体，将他的魂魄硬生生从躯壳中剥离。
那种撕裂灵魂的剧痛，让卓玛拉姆的心脏都为之抽搐。
“他们……不是怨灵……”
她睁开眼，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们是这片高原的牧民，他们的魂魄被禁锢在了这些人皮之下。”
丹增罗布心头剧震，金刚伏魔印的光芒不由得一滞。
这些行走的杀戮机器，曾经也是活生生的人。
正是这一瞬间的迟疑，妖雾翻滚得更加剧烈。
丹增罗布猛然感到脚下一空，周围的景象飞速变幻，他们仿佛被拖入了一个由无数哀嚎面容组成的旋涡。
幻象加剧了。
“稳住心神！它们在动摇你的意志！”卓玛拉姆厉声喝道。
丹增罗布眼神一凝，再次催动佛光。
这一次，他没有将力量完全用于攻击，而是将其化作一片光幕，护住三人周身。
金色的佛光驱散了周围数尺的妖雾。
就在这片短暂的清明区域中，丹增罗布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见了。
在那些飘散的雾气边缘，有一些极其黯淡的古老符文，一闪而逝。
那些符文的结构，他曾在寺中最古老的经卷上见过摹本，是用来祈福、敕令山神的“言灵敕令”。
可此刻，这些神圣的符文却被一层暗红色的邪恶力量所污染、篡改，变成了驱动这片妖雾的枢纽。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浮现。
如果能用纯正的佛法，修正其中一个被篡改的言灵，是否就能暂时破开这片妖雾的封锁。
“咚——”
就在丹增罗布试图分辨那些符文的瞬间，一阵低沉的鼓点，毫无征兆地从妖雾的最深处传来。
那声音仿佛不是通过空气，而是直接敲击在他们的心脏之上。
“咚——咚——”
鼓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沉重。
卓玛拉姆胸前的绿松石项链开始疯狂地震颤，表面甚至浮现出一丝丝裂纹。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随着鼓声弥漫开来。
卓玛拉姆脸色煞白，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体内的神魂，正被那股力量一点点地向外拉扯。
是那面“千面人皮鼓”。
它被敲响了。
真正的夺魂仪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