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增罗布没有半分犹豫。
他抹去嘴角的黑血，那温热的腥味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执拗。
搀扶起虚弱的卓玛拉姆，另一只手则将昏迷的洛桑嘉措甩到自己背上。
“走。”
一个字，沙哑却坚定。
卓玛拉姆的指甲深深掐进了他的手臂，用疼痛来对抗脑海中不断涌现的疯狂念头。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朝着那片魂火汇聚的幽冥之地，二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踏入了愈发浓稠的妖雾。
脚下的土地变得泥泞湿滑，仿佛踩在腐烂的血肉上。
空气中，那股无法分辨的低语变成了清晰的诅咒，夹杂着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尸腐气味。
卓玛拉姆眼前一花。
她看见年幼的自己，正跪在雪地里，被无数双冷漠的眼睛包围，那些眼睛里充满了鄙夷与唾弃。
“你是不祥之人……”
“滚出圣地……”
冰冷的声音刺穿了她的耳膜。
另一边，丹增罗布的眼前，浮现出他早已逝去的上师。
上师的面容扭曲，双眼流着黑血，用干枯的手指着他。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
幻象如同跗骨之蛆，纠缠不休。
妖雾在侵蚀他们最脆弱的记忆，要将他们拖入绝望的深渊，让他们在这片死寂中自相残杀。
丹增罗布猛地咬破舌尖。
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嗡嘛呢呗咪吽！”
他停下脚步，将洛桑嘉措轻轻放下，盘膝而坐，口中诵出庄严厚重的“大光明净心咒”。
每一个音节都化作实质的金色涟漪，从他口中扩散开来。
金光如初升的朝阳，强硬地将周围翻涌的黑雾逼退三尺。
那些恶毒的低语与疯狂的幻象，在金光触及的刹那，如同冰雪般消融。
卓玛拉姆感到心头一轻，那股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精神压力骤然消散。
她胸前的绿松石不再剧烈震颤，而是散发出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她的经脉流遍全身。
这便是她的“天命护佑”。
在佛光的庇护下，她终于能够静下心来，将自己的感知延伸出去，去触碰这妖雾的本质。
她的感知穿透了那层怨毒与疯狂的表象。
没有想象中的妖魔实体。
雾气的核心，是一团团痛苦扭曲的光影。
那些光影，曾经是这片高原上的风，是山间的泉，是自由奔跑的藏羚羊。
它们是这片土地最纯粹的精灵。
此刻，这些精灵却被无数道暗红色的，如同锁链般的符文死死捆绑。
符文上流动着一种霸道而不容抗拒的力量。
“因果律锁……”
卓玛拉姆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词。
这是“罗睺信众”的禁忌秘法，强行扭转因果，禁锢万物。
这些高原精灵，正在这非人的折磨中，发出无声的哀嚎，它们的痛苦与绝望，被扭曲成了这片吞噬一切的妖雾。
丹增罗布在卓玛拉姆的护佑下，双目紧闭，神识再次离体。
这一次，他的“虚空藏识”没有被幻象冲垮。
他的意识穿过了那些被禁锢的精灵，越过了层层叠叠的魂火，朝着那股最纯粹的邪恶源头疾速探去。
一座黑色的堡垒，出现在他的感知尽头。
那堡垒完全由不知名的黑色巨石砌成，盘踞在山谷深处，如同一个沉默的巨兽。
堡垒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祭坛。
祭坛之上，立着一面鼓。
一面由成百上千张人皮拼接而成的巨鼓。
每一张人皮都还保留着临死前那极度恐惧或痛苦的表情，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炸。
“咚……”
“咚……”
“千面人皮鼓”正以一种缓慢而固定的频率，如同心脏般跳动着。
每一次跳动，都从这片高原上汲取走一丝生机。
每一次跳动，都有更浓郁的妖雾从鼓面溢出，扩散向四面八方。
这里，就是“黑莲秘教”的秘密据点。
这里，就是妖雾的真正源头。
丹增罗布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的震撼难以言喻。
他迅速将自己的发现告知了卓玛拉姆。
目标已经明确。
只要毁掉那面人皮鼓，或许就能终结这场灾难。
两人不再迟疑，背起洛桑嘉措，朝着那座黑色堡垒的方向全速前进。
大光明净心咒在前方开路，天命护佑之力守护心神。
他们如同暗夜中的一叶孤舟，却坚定地驶向风暴的中心。
距离堡垒越来越近。
前方的妖雾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
数十个诡异的身影，从浓雾中缓缓浮现。
它们身上，裹着一张张绘制着邪异图案的人皮唐卡。
唐卡上的神佛面目狰狞，充满了怨毒。
它们手中，握着滴血的弯刀与骷髅法杖。
这些“怨灵傀儡”没有五官，只有一片被缝合起来的皮肤。
它们是堡垒的守卫。
是“黑莲秘教”最忠诚的看门狗。
下一秒，数十个怨灵傀儡同时抬起了头，动作整齐划一，朝着丹增罗布与卓玛拉姆，发起了无声的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