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前方传来一阵轰鸣声,暗渠也变得狭窄了一些。那水流声豁然变大,如万马奔腾般汹涌澎湃。萧离心中一凛,暗自思忖:“这暗渠连着外面的河流,应当已经到了出口了。” 他加快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然而,狭窄的通道让他行动变得艰难,急流的水花时不时溅到他的身上,冰冷刺骨。他咬了咬牙,将安儿往上托了托,朝着前方走去。
“宗主,被挡住了。”不远处传来了烟儿的声音。
“糟糕,这是拦截暗渠中的杂物的铁网,今日怎么放下来了?”
萧离也在水中游到了他们一丈开外,却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出口赫然立着一排生锈的铁网,铁锈斑驳如蛛网般蔓延在网格缝隙间。暗红色的铁条横七竖八交叉成牢笼,将湍急的水流狠狠锁住。最下方垂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锁,锁芯处凝结着暗绿色的铜锈。
\"该死!\" 游凤抬手狠狠砸在铁网上,震起的水花扑在脸上生疼。水流裹挟着枯枝碎石不断撞击着铁网,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他摸索着铁条间的缝隙,指甲缝里很快渗出血丝,可铁网纹丝不动。暗渠上游传来更猛烈的轰鸣,水位正肉眼可见地迅速上涨,已经到了个子最娇小的烟儿的下巴处。
“让开!”萧离忽然出声。
“哟,你居然没被困死在里面!”
萧离快速的游走到三人身边,将孩子递给了游凤,
高高举着凌寒剑朝铁网奋力劈去,剑刃寒光闪烁,“铛铛”数声后,出现了裂痕。暗渠中水流汹涌,水位持续攀升,可他眉头紧锁,不退反进,又挥剑疾砍。
“不愧是削铁如泥的宝剑!”
身后忽然一股大力袭来,萧离在水流的冲击下没有站稳,呛了一口浑浊的污水,却被水下的一只手扶住。
“走!”萧离大喝一声。眼见身后水泥般的洪水奔腾呼啸而来,游凤和众人瞬间被卷入,如枯叶般在急流中身不由己。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他们在水中挣扎,身体被水流无情冲击。所幸眼前逐渐出现一丝亮光,转瞬之间,众人被冲至外面宽阔的河面上,一阵新鲜的空气涌入心肺。
“河里有人!”耳边响起一声惊呼声,萧离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缓了下来。
岸上的人见此情景,急忙拿来长长的杆子。他们紧紧握住杆子的一端,在汹涌湍急的流水中,努力将另一端伸向在水里挣扎的众人。杆子在水中颤颤巍巍,似乎随时会被水流卷走,几经周折,终于伸到了几人的面前。
安儿呛了水,早已经过失去的神志,游凤将其绑在竹竿上,随后又将早已脱力的烟儿也绑在上面,让岸上的人先拉回去。
这水流湍急万分,萧离他们身处其中,双脚根本无法踏到实地。即便武功高强,身手敏捷,在这翻涌的水流冲击下,也是空有一身本领难以施展。萧离不断地挥动双臂,试图稳住身形,却还是被水流肆意摆弄。其他人也是被冲得东倒西歪,只能紧紧抓住那伸来的长杆,拼尽全力让自己不被水流卷走。
游凤二人离的近些,眼见就要被拉上岸。
“大胆歹人,制造混乱,挟持小公子,立诛无赦!”恍惚间萧离听见一声怒喝,像是世子身边的卫队长,随即胸口一痛,他愕然抬头,却见岸边之人齐刷刷对他举着弓箭。
他千辛万苦的救了世子唯一的儿子,他却想将他灭口。
眼见箭矢又至,萧离猛地松手,沉入了河里。
“阿离!”
本已上岸的游凤,眼见萧离的头顶在箭雨中没入河水,愤怒的一掌劈向那弓箭手,随后一个腾身,也跃入了水中。
箭矢深深没入血肉,胸腔仿佛被火炭灼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腥气。湍急的河水如千万根钢针扎在伤口上,眼前渐渐泛起血雾。朦胧中,他听见游凤的呼喊,可四肢已不听使唤,任凭河水将他一点点拖向未知的黑暗......
等他再次醒来时,眼前一片黑暗,但显然已经不在水中,他摸了摸身边,只有一些枯枝,心中暗道糟糕,居然将凌寒剑给弄丢了,水流那样大,想要寻回显然是天方夜谭。萧离在恍惚中听到清脆的蝉鸣,白日的燥热气息扑面而来。他茫然四顾,却只感到一片无尽的黑暗,猛然意识到自己竟已双目失明。忽然间,草丛传来枯叶被碾碎的细响,一道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萧离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中的冷汗几乎要浸透衣襟,却强自压抑着呼吸,蓄势待发。
“咦,你醒了?”耳边传来游凤的声音,萧离绷紧的神经一下松了下来。
“多谢!”萧离将脸转向他的方向,忍痛想要撑着坐起来。
“别动,别动!”脚步声一下子到了身边,一双冰凉的手掌扶住了他的胳膊。
“你中了几箭,在水里撞上了石头,肋骨断了两根,又在水里泡了大半天,啧,现在真是惨不忍睹。”
说完他发现萧离的视线越过他呆滞的望着天空,有些犹疑的说道:“你看不见。”
萧离点了点头,神色却很平静。“我们在何处?”
游凤摇了摇头,又想起他看不见,开口说道:“不知,顺着水被冲下来的,应当在平洲城下游,具体在何处,我也不知晓,我怕那白眼狼顺着河下来寻你,干脆拉着你飘远一些。”
“哎,你饿了吧,我刚去抓了两只鸟,咱们烤着吃。”说完在身上一摸索,苦着脸说道:“火折子打不燃了!”
萧离摸了摸自己光裸的上身,有些不自在。
“怕什么?大不了等你眼睛好了,我也脱给你看。”
萧离低着头沉默,心道谁想看你。
“哎,你这剑还挺好用的,刚刚劈那铁网都没留下印子。”
“凌寒!”
萧离猛地坐直,却牵扯到伤口,疼出一脑门冷汗,直到手握住那冰凉的长剑,心下一松,又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