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何冰素来谨慎,与边将军并无嫌隙,事后也不见他因此获利?”雍景帝缓缓道出自己的疑惑。
慧觉嗤笑一声:“你们的记载是怎样?何冰的父亲以死殉城,抗敌有功,所以为子孙后代挣来无限荣宠?”
萧离与雍景帝对视一眼,看来另有隐情。
“他告诉我,何冰的父亲乃是一城知县,当年西戎一口气连破我朝七大关,若遇抵抗,则屠尽满城,若开门投降,则不杀百姓。何冰生父当时决心投降,为一城百姓换一条生路。”
萧离冷哼一声,“若人人如此,那西戎早就不战而夺得京城了!”
慧觉叹了口气:“每个人的立场性格不一样,所做的决定不一样,贫僧斗胆一问,若有朝一日,有人兵临皇城,放言说若是开城投降,不伤百姓性命,二位当如何?”
雍景帝并不以为忤,而是认真思索了起来:“若当真已经打到了皇城,说明已经没有抵抗的能力了,朕会投降。”
萧离却坚定的说:“死战!”
“阿弥陀佛,师父说当今陛下有仁爱之心,果真不假!”
“大师起来说话吧!”雍景帝被拍了马屁,心情不错。
“降者见苍生,战者有忠魂!”慧觉站了起来,接着说道:“何冰的父亲并非苟且偷生之辈,只是不忍城破后满城百姓被屠。但他旗下有个副总兵,激愤之下,之间挥刀杀了陈父,带领一城军民死战!竟然生生的将那支西戎军拖了十天,等到了援军。”
雍景帝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后来呢?”这段事实便是被人修改后,成为了他们看到的版本。
“城虽然守住了,但那副总兵知道自己虽守城有功,但杀害长官也是死罪,更何况当时带兵来援的乃是何家的姻亲。便带着几十个心腹逃走了,落草为寇几年,后来投到了边将军旗下。”
说完他也叹息了一声:“边将军自己本就是当年西林王的奴隶,旗下更是聚集了各种身份的人,只要有本事,就不怕没出路,便让他改了名字,收在帐下,跟在少将军边屹身边,后来一起死了。”
萧离缓缓的转头看他:“既然已经换了身份,何冰又是如何知晓杀父仇人在边将军营中?”
“薛尽忠!”慧觉缓缓吐出几个字后,勤政殿的空气都凝结了一瞬。
“虽然他是侯爷,身份高贵,但在边家军中,也是靠着军功实打实的爬上来的,就连贫僧,当时也与他关系不错!”
萧离眼神一变,“不对!此时何冰做的机密,你那朋友又是如何得知。”
慧觉沉默了片刻,“出家人不打诳语,此事贫僧不能说!”
雍景帝笑了笑:“那朕便来猜一猜,当年边嵘虽然死了,但他的旧部却有不少镇守在其他地方,闻风跑了,但这些年一直彼此有联系,甚至还有人悄悄的回到了军中,甚至京中,打探消息。”
慧觉再次成了一个锯嘴葫芦。
“那便说说你那朋友是如何杀了岳兆钰和何冰的吧。”
“实不相瞒,他已在岳兆钰身边潜伏了多年,一直想寻找机会下手,但因为一直没有找到那张边关舆图,所有没有动手,恰逢此次法会,岳兆钰带着东西上京,他便在路上先以迷药迷晕了几人,将车赶到树林里,杀了岳兆钰,拿走了舆图。”
萧离看了他一眼,“当真是艺高人胆大,不愧是边家军中的厨子!”
慧觉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至于何冰,当时他扮作和尚,混入了报国寺,递了一张纸条给他,上面写了几个字,卖城求荣,约他到大殿见面,见面后便将其杀了,剁掉了双手。”
说完慧觉看了一眼萧离:“当时他找人放出了风声,悬赏通天塔上的舍利,那些偷儿便制造了一场混乱,贫僧当时正在清点被烧毁的佛经,正在通天塔第四层,见萧施主追着那人去,认出了他的武功身法,见他落于下风,便出手相救。”
雍景帝有些纳闷:“大师好歹也是边嵘军中的前锋大将军,连很多同袍都不知晓你的身份,为何你却跟一个厨子相熟,而这个厨子还能凑巧得知边将军画过边境舆图、还能知晓何冰杀父仇人的往事?”慧觉顿了片刻,“边嵘是异族人,想必大家都知晓,但边嵘他们部族从不吃猪肉,所以他和族人的饭食,全是单开的小灶,而贫僧虽然入了军营,杀生无数,却也从未破过荤戒,饭食也是他单独做的。”
两人对视一眼,没想到真相如此令人啼笑皆非。
“被他盗走的边关舆图呢?”雍景帝问道!
慧觉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怀中,不一会儿,便摸出了一张薄绢。这薄绢轻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绢上,以料峭的笔触绘着山峦湖泊,那线条刚劲有力却又带着几分随意潦草。
雍景帝将放置在御案上的长卷缓缓摊开,露出西北一角。他神情专注,目光紧紧盯着展开的部分,开始仔细对照起来,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薄绢之上的舆图,其详尽程度竟远超大宁帝王手上的那份,各大城镇的兵力部署皆在其中,就连一些隐藏于暗处的哨所,都有清楚的标示。
若这一份舆图当真落入敌国手中,他们按照舆图,避开那些哨卡和重兵布防的城镇,则可以最快的速度深入中原腹地。
“实不相瞒,贫僧那位朋友说,岳兆钰的儿子两月前曾与薛怀义把酒言欢,提到其父手上的这张舆图,这张舆图与边家军一样,都是边将军一生的心血,边家军如今已经落入薛家手中,这张舆图,万万不能再落入其手中,所以他才不惜暴露自己杀了岳兆钰。”
萧离伸出两根手指,捻了捻那舆图,薄薄的一片,如皮肤一般:“慧明大师曾说过,岳兆钰找令师,是想解读上面的文字,但这舆图上却只有图案,并未见文字!”
慧觉也愣住了。
“我拿到的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