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下午与彦卿去幻戏楼之前,他们在一个热闹的街边小摊前驻足。
摊子上摆满了各种可以自己动手刻画的石头挂坠。
彦卿兴致勃勃,说要给将军刻一个笑脸护身符。
两个小家伙都想要把自己最好看的笑脸刻上去,让这个小小的石头在将军忙碌或者他们不在的时候,也能陪着将军,给将军一点慰藉。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彦卿那双握惯了精钢长剑、稳定得能分神御使六柄飞剑的手,面对小巧的刻刀和脆硬的石头,却显得无比笨拙生涩。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生怕一个用力过猛就把石头切碎了,可越是紧张,刻刀越是打滑。
不是线条刻歪了,就是力道没掌握好崩掉了一小块石屑。
接连刻坏了好几块石头,浪费了不少巡镝,连摊主老板娘都看得忍俊不禁。
最终,在两个小家伙都快要放弃的时候,好心的老板娘笑着指点
“心意最重要呀!亲手做的,哪怕歪歪扭扭,也比买的珍贵千万倍呢!试试看,刻一个简单的就好啦!”
于是,在老板娘的鼓励和指导下,两个小家伙重新燃起斗志。
他们选择了最小的那块石头,由云归程负责“设计”笑脸——他努力地回想自己笑起来的模样,用手指在石头上笨拙地比划着轮廓。
彦卿则屏息凝神,用握剑的专注去控制那小小的刻刀,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沿着小家伙比划的痕迹刻下去。
这次,彦卿只负责刻出云归程那张抽象的笑脸,因为石头实在太小,再刻不下第二张脸了。
每一刀都刻得极其艰难,彦卿的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云归程则紧张地攥着小拳头,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彦卿的手,大气都不敢喘。当最后一道刻痕完成,尽管那张笑脸依旧歪歪扭扭,线条稚嫩得像幼儿的涂鸦,但两个小家伙却同时欢呼起来,小脸上洋溢着巨大的成就感。
这就是他们共同努力的成果,是他们想要送给将军的心意!
景元静静地听着小家伙磕磕绊绊的讲述,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掌心那枚小小的、粗糙的、甚至有些丑陋的石质笑脸挂坠。
它沉甸甸的,不是源于石头的重量,而是源于它所承载的那份沉甸甸的、纯粹无暇的心意。
他知道彦卿的剑术有多高超,能想象少年握着刻刀时那笨拙又倔强的模样。
他能看到小家伙讲述时眼中闪烁的光芒,能感受到他们想用这个小小的东西来“慰藉”自己的那份笨拙却无比真挚的愿望。
七百年的孤寂守护,七百年的呕心沥血,支撑着仙舟在无数风雨中屹立不倒。
那沉重的责任与漫长的等待,曾像冰冷的铠甲包裹着他。
而此刻,掌心这枚粗糙的、带着两个小家伙体温和笨拙努力的石头笑脸,却像一束最温暖的光,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那层厚重的铠甲,直抵他内心最柔软、最疲惫的角落。
一股巨大的暖流汹涌地冲上心头,带着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满足。
景元缓缓收拢手指,将那枚小小的挂坠紧紧握在手心,仿佛握住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弯下腰,动作轻柔得如同捧起易碎的晨露,将那个还有些害羞、正仰着小脸期待地看着他的小家伙,深深地、稳稳地拥入怀中。
温热的唇,带着无限珍重与难以言喻的温柔,轻轻地、无比珍视地印在了小家伙那嫩乎乎、还带着奶香气的脸颊上。
那是一个超越了所有语言、饱含了所有情感的亲吻。
景元抱着怀里温软的小身体,感受着那份毫无保留的依赖与纯粹的爱意,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勾勒出一个温暖得足以融化寒冰的笑容。
七百年的艰辛跋涉,七百年的心酸守候,所有付出过的沉重代价,所有承受过的无边孤寂……
在这一刻,都被怀中这份沉甸甸的、名为“归程”的礼物,赋予了远超期待、足以照亮漫长岁月的意义与回报。
苦涩的剑兰清香在夜色中幽幽浮动,缠绕着将军臂弯里无声流淌的、足以慰藉所有时光的温情。
那枚小小的、刻着抽象笑脸的石头挂坠,被他珍重地系在了腰间最贴近心口的位置,随着他的步伐,在月色下微微晃动,像一颗无声跳动的、温暖的小小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