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二娘摇了摇头:“没注意,要不是黄小娘子撞到人,我也没发现呢。”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瞧了温清宁一眼,“平日见小姑对谁都笑呵呵的,没想到发起脾气来还挂唬人的。”
温清宁闻言平静地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的一张脸将许二娘好奇的打探尽数噎了回去。
二人各自回到原位,一个心不在焉的做着针线活,一个满腹心事的洗着东西。
过了一会儿,温清宁突然抬起头环视一圈,不期然对上许二娘看过来的视线,皱了皱眉。
刚才是许二娘在看自己吗?
这么想着,她又往膳堂看了看,却没有任何发现。
说来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
第一次是在前几日去京兆府廨的路上,第二次便是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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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结束,因要诵完经才能离开,从积福寺的山门出来时暮鼓已经响过百下。
与许二娘分别后,温清宁一路小跑着往延祚坊赶,临到坊门突然被人拦下。
“侯……侯爷?”
沈钧行看她气喘吁吁的样子,目光落在她的身后,后面没有任何追撵之人。
“每日都是这么晚才结束?”他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温清宁一张纸条,“你要的东西,如果需要,我这边可以派人盯着。”
对他的提议,温清宁有些心动:“能进寺庙吗?”
沈钧行想想部下那煞气腾腾的样子,眉梢轻扬:“只怕会吓到里面的佛陀们。”
“那就没办法了。”温清宁肩膀一沉,突然想起何显的事,左右探看后轻声道,“侯爷,我有事禀报。”
看到她那谨慎小心的模样,沈钧行表情不改,眼神认真,稍稍俯了俯身,语调微扬:“什么?”
“温清宁单手挡在唇边,用气音说道:那日我们去吃积福面时碰到的何显,他家中应该有姊妹丢失。”
“在积福寺丢的?”沈钧行凤眸半眯。
温清宁点了点头:“我觉得是,这几天他日日都在积福寺,拿着那本经书四处请教……他还劝我离寺。”
沈钧行神色凝重,沉吟片刻道:“积福寺你不要再去了,本侯另外寻人过去盯着。”
“啊?”温清宁愣了一下,“暴露的话……”
想要拒绝的话对上沈钧行暗沉沉的眼睛不自觉咽了回去。
她乖乖点头答应,“那我明日去寺里说一声。”
鼓声渐渐接近尾声,温清宁见他还没有走的意思,眼角余光看了看被他堵上的路,水润的眸子眨了一眨,见他没有动弹,接着又侧弯着身子看了眼坊门,复又望向沈钧行,请示道:“侯爷,我要回去了。”
沈钧行淡淡“嗯”了一声,后退一步,将路让开:“去吧。”
温清宁叉手行礼,经过他身边,穿过坊门,感受着他那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顿步回望,一脸困惑的弯了弯唇角,又行了屈膝礼,紧接着转身拔腿狂奔。
沈钧行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想起等下要去的地方,眉宇间的放松瞬间消失。
客栈的房间里,温清宁展开沈钧行给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明智法师的消息。
明智法师俗名李伯安,本籍积利州瓦潭县,年龄四十三,原来的寺庙是瓦潭县的安中寺。
她盯着纸上的墨迹,眉心拧紧,陷入沉思:积福寺的明智法师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的样子,比纸上的年纪小了许多,可也不排除有些人天生不显老。
还有便是,她对明智法师的本籍有些在意。
她父亲温辅曾在瓦潭县当过四年县令,那里民风彪悍,百姓大部分都是能动手绝不动嘴的性格,且做事莽撞,认为义气重于一切。
烛火晃动,耗尽了油灯里最后一丝灯油,噗的一下,火苗消失,屋子陷入黑暗。
温清宁捏了捏额角,在黑暗中静坐许久,久到困意绞散纷繁不休的思绪,渐渐传至四肢百骸,才晃晃悠悠的起身摸黑走到床边,一头栽到床榻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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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最后一日了?”许二娘满是失望的声音在客堂外响起,顿时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已经换自己半日常穿着的温清宁浅笑道:“嫂子这几日早起辛苦,明日便可回归正常。”
许二娘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啊,该回去了。”
她虽然总是嚷嚷着起得太早,早上事又多,可她能拿两份钱,不用待在阴暗不见天日的牢房里,能晒太阳,还能做自家活,心里其实是愿意的。
温清宁看她耷拉着脸无精打采往山门的方向走,忙不迭把人拉住:“嫂子今日还要再陪我一日,明日放生会,今日还要在此帮忙。”
“那钱?”许二娘脱口而出。
说完便觉得自己表现的太明显,有些不好意思。
“自然是照旧。”温清宁一面说着,一面取出钱交给她,“这几日多亏嫂子照顾了。”
许二娘瞬间变脸,欢欢喜喜地接过钱:“小姑客气了,以后如果有需要,一定要再寻我。”
温清宁含笑点头。
“小娘子,你帮我去库房搬些法器吧。”一个老居士走到温清宁身边递给她一张清单,“这是维那要的,翻出来还要擦洗干净,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实在是搬不动。”
温清宁看到是平日常常一起做活的老妪,没有一点犹豫的颔首应下,接过清单叫上许二娘一道往库房走去。
因许二娘不是居士,被守门的小沙弥拦在外面,不得入内,温清宁不得不拿着清单独自进去。
好在库房只有一个大门,门口除了许二娘还有小沙弥在,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库房极大,她按着清单要求,一点一点寻着,好在都是些小法器,她因母亲礼佛的缘故倒也都认得,没一会儿便找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对铙钹一直没看到。
外侧的架子寻了几圈没有,便往库房里面走去。
“啊!找到了!”
满是灰尘的铙钹放在最深处的架子顶上,她踮起脚尖,仰着头,伸长了手臂去够取。
突然,身后出现特别轻的脚步声,一股陌生的气息陡然靠近,温清宁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感到后脑勺一痛,紧接着眼前彻底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