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无锋带来的剑符冰冷地躺在姬尘怀中,如同三道无形的枷锁,时刻提醒着他“守墓人”的身份与“不可兴”的禁令。屈辱如同毒刺,深扎心底,但现实的冰冷更甚。池底星乳将尽,族人性命如悬丝,道胎死气盘踞,矿洞门户大开…活下去,才是此刻唯一的真理。
姬尘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死死压下,眼神重新变得沉静而专注,如同在绝境中打磨的顽石。他将一枚青冥剑符小心地放置在岩穴入口处的一块凸起星纹铁矿石上,符箓上淡青色的流光微微闪烁,一道无形的、带着凛冽剑意的警戒场悄然扩散开来,笼罩了岩穴入口附近。虽然挡不住真正的强敌,但足以预警大部分凶兽和不怀好意的窥探者,为沉睡的族人提供一层脆弱的屏障。
做完这一切,他拖着依旧沉重疼痛的身体,再次回到了星乳池边。他小心翼翼地用一块相对干净的碎石片,将池底那仅剩的、薄薄一层、勉强覆盖星髓的银白色星乳,一点点刮起,收集在一个从废墟中找到的、还算完整的石碗中。莹润的液体在碗底汇聚,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生机,分量少得令人心酸。
这点星乳,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既要维持姬正阳等重伤者的基本生机,更要用于…培育希望。
姬尘的目光,落在了池边星髓地面上,那几处被之前洒落星乳浸润过的地方。破妄之瞳艰难凝聚,幽蓝微光扫过。果然,在那坚硬的、如同凝固星辰般的星髓表面,几点尘埃般的银绿色嫩芽,正顽强地探出头来。它们极其微小,脆弱得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散,却散发着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微弱而坚韧的生机波动。
星辉地苔的孢子!在星乳生机和矿脉本源星辰之力的共同刺激下,于这片绝地重新萌发!
姬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将收集好的薄薄一层星乳,用指尖蘸取了一滴——仅仅一滴!指尖凝聚着微弱的星元,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量,将这一滴珍贵的星乳,均匀地、如同朝露般,轻轻洒落在那几点嫩芽周围的星髓表面。
嗡…
仿佛受到了甘霖的召唤,那几点嫩芽肉眼可见地轻轻摇曳了一下,顶端散发的微光似乎明亮了一丝丝!而它们周围的星髓,在星乳浸润下,也仿佛变得更加温润,隐隐有极其微弱的星辰之力被吸引、汇聚过来。
有效!但这效果,微弱得如同杯水车薪。
“需要…更多的星辰之力…和稳定的生机环境…”姬尘心中明悟。星乳是催生引子,但要让这些嫩芽真正成长起来,持续转化为生机,必须依靠矿脉本身的力量。而矿脉核心的守护力场破碎,星辰之力逸散混乱,生机稀薄。
他必须找到办法,修复或者引导矿脉的星辰之力,汇聚到这片核心区域!
姬尘强忍着伤痛,站起身。他不能坐等。探索,是唯一的出路。他要在这片属于他们的“囚笼”里,掘出活下去的希望!
他抓起那柄染血的星纹铁断刃,拖着沉重的步伐,开始探索这矿洞深处。岩穴之外,矿道蜿蜒,通向未知的黑暗。洞壁上,星纹铁矿石的纹路时密时疏,星辉地苔的分布也极不均匀。破妄之瞳时开时闭,幽蓝的光芒艰难地扫视着岩壁、地面、甚至穹顶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捕捉星辰之力流动的轨迹和可能存在的、未被发现的生机节点。
探索艰难无比。
左肩的伤口每一次动作都带来钻心的疼痛,道胎内的死气如同附骨之疽,不断消耗着他的精神和体力。矿道并非坦途,时常有巨大的矿石挡路,或出现深不见底的裂缝,散发着危险的地气。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绕行、攀爬,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姬尘体力即将耗尽,眼前阵阵发黑时,破妄之瞳扫过前方一处被巨大落石半掩的岔道口。幽蓝的光芒穿透石缝,似乎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能量脉动!
那脉动并非纯粹的星辰之力,而是混杂着一种…厚重、沉稳、带着微弱磁性的地脉波动!与地元石心的气息有些相似,却更加精纯内敛!
姬尘精神一振!他奋力推开挡路的碎石(这动作又让他吐了一口血),钻进了那条狭窄的岔道。岔道很短,尽头是一个仅容一人站立的凹坑。坑底,并非星纹铁矿石,而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墨蓝色的特殊岩石,岩石表面布满细密的银白色晶点,如同夜空中的繁星!
“这是…伴生的‘星磁墨岩’?”姬尘心中一动。他在姬松留下的残缺矿脉图谱中似乎见过类似的描述。此石蕴含微弱的地磁之力,能吸附、引导星辰之力,常与高纯度星纹铁矿伴生!
他蹲下身,破妄之瞳仔细扫视。果然,在这片星磁墨岩的中心区域,数道极其细微、但异常精纯的星辰之力流,如同被无形的磁力牵引,正缓缓地、持续地注入岩石深处!而岩石本身,也散发着一种稳定而厚重的磁场,隐隐与整个矿脉的地脉相连!
“找到了!”姬尘心中狂喜!这是一个天然的、微型的星辰之力汇聚节点!虽然力量微弱,但胜在稳定持久!如果能将这股被星磁墨岩吸附的星辰之力引导出来,汇聚到核心岩穴那几点苔藓嫩芽所在的位置…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
他立刻动手。他用星纹铁断刃,小心翼翼地在星磁墨岩的边缘,刻画起来。并非复杂的阵法,而是极其简陋的、模仿星纹铁矿石天然纹路的导能凹槽!他将凹槽的末端,指向核心岩穴的方向。
刻画的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和力量。断刃沉重,星磁墨岩坚硬异常。姬尘汗如雨下,伤口崩裂,鲜血染红了断刃和岩石。但他眼神专注,如同最虔诚的工匠,每一笔都凝聚着求生的意志。
终于,一条歪歪扭扭、却勉强贯通的简陋导能凹槽,从星磁墨岩节点,延伸向核心岩穴的方向。
姬尘深吸一口气,将道胎内最后一丝可调动的星元,凝聚于指尖,小心翼翼地注入那星磁墨岩节点之中!
嗡…
星磁墨岩表面的银白晶点微微一亮!那被吸附、流转于岩石内部的微弱星辰之力流,仿佛受到了引导,开始顺着姬尘刻画的凹槽,极其缓慢地、如同涓涓细流般,流淌而出!
成了!
姬尘疲惫地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大口喘息,脸上却露出了劫后余生般的笑容。虽然这导引而来的星辰之力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远不如之前的灵脉澎湃,但它胜在稳定、持久!如同一条永不枯竭的、细微的生命线!
他挣扎着回到核心岩穴。那几点嫩芽在得到第一缕被引导而来的星辰之力滋润后,似乎…又长大了一点点?虽然依旧微小如尘埃,但它们顶端散发的微光,似乎更加凝实、更加充满希望了!
姬尘将石碗中仅存的星乳,再次极其吝啬地分出几滴,小心翼翼地洒落在嫩芽周围,并用碎石片轻轻拨动湿润的星髓,为它们创造更好的生长环境。
做完这一切,他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星髓池边,意识沉入一片黑暗的疲惫深渊。
在彻底昏睡过去之前,他模糊的视线扫过那片嫩芽所在的区域。几点微弱的银绿光芒,在昏暗的矿洞中,如同夜幕初临时最先亮起的星辰,微弱,却倔强地勾勒出一幅…属于未来的、微小而坚韧的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