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皇引着陆沉穿过翡翠回廊,永恒之森最核心的密室笼罩在一种近乎凝固的时空静谧中。墙壁流淌着活体木纹,地面氤氲着实质化的生命灵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神魂安宁的奇异芬芳。他亲自从一枚由凝固星光雕琢的匣中取出几片近乎透明的、边缘流淌着七彩时砂的茶叶,投入温玉壶中。沸水注入的刹那,壶内竟映现出星河生灭、文明兴衰的倒影,茶香则化作实质的银色雾气,缭绕不散。
“尝尝这时空镜花茶,九皇子。”牧皇亲自斟茶,姿态放得极低,“老朽此去万浮星穹,便是赴三皇子陆毅殿下的‘星穹赏茶宴’,实在脱身不得,否则岂敢怠慢?”
“陆毅?”陆沉端起那杯映照着星云漩涡的茶,混沌星璇般的眼眸微凝,“三皇子?他很厉害?” 茶汤入口,并非滋味,而是一股冰凉清流直透神魂,左臂沙漏印记的隐痛竟被抚平些许,无数破碎的时空碎片在识海中一闪而逝。
牧皇脸上露出一丝敬畏:“陆毅殿下乃陛下嫡出第三子,身份尊贵无比。论境界,殿下此刻与您同处‘无法境’初阶,看似同级……”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然,陆毅殿下所掌神兵,乃‘万浮星穹’本源所化的**万星晷**,一念可定星系生灭!所御宝甲,是熔炼了三千‘不朽古界’核心铸造的**不灭源铠**,真神难伤!更有陛下亲赐的**原初道符**护持神魂,万法不侵!其底蕴之深,绝非寻常皇子可比。”
陆沉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同是皇子,同是无法境,对方却武装到了牙齿,而自己除了一面弑神镜(镇神镜)和一身混沌源力,几乎一无所有,更在轮回中挣扎沉沦。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入骨髓。
“那陆羽……” 陆沉的声音低沉下来,“五哥他,为何会在那宇宙通道尽头,化作‘弑神君’?父王……真如此苛责?”
牧皇闻言,脸上敬畏之色更浓,甚至带着一丝惊悸:“五皇子陆羽殿下,性情刚烈,天资卓绝,本也深得陛下看重。然……十万星轮纪年前,他因‘原初古兽’一事,于‘万族朝议’之上,当庭直斥陛下之策为‘绝户之计’,言辞激烈,几近……犯颜!” 他喉结滚动,仿佛说出这几个字都耗费了莫大力气,“陛下震怒,罚其剥离神躯,神魂永镇‘宇宙垓心通道’,以弑神之血涤荡通道戾气,更名……弑神君。此乃神族大忌,皇子亦不可免。”
“宇宙垓心通道?” 陆沉眼中混沌星璇骤然加速旋转,那古道尽头无边的黑暗与神尸堆积的景象再次浮现,“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是囚笼,亦是坟场。” 牧皇的声音带着无尽沧桑,“是连接我们这片‘恒沙界海’与外界‘无尽源海’的唯一、也是最凶险的时空隘口!无数纪元以来,妄图跨越源海壁垒入侵的恐怖存在,或是界海内诞生的、足以威胁多元宇宙平衡的‘悖逆之源’,最终都被放逐或斩杀于此!五皇子镇守那里,便是以自身为锁,永世承受那无尽凶戾之气的冲刷与反噬……他最后对您说的‘救我’,绝非虚言。”
密室内的时空仿佛因牧皇的话语而变得粘稠沉重。清雪等人屏息静听,连朱雀的火焰都黯淡了几分。陆沉沉默着,杯中的时空镜花茶映照着他眼中翻腾的混沌与一丝深埋的痛楚。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父王……究竟是谁?他为何……”
“噤声!” 牧皇脸色剧变,猛地抬手,一股无形的时空之力瞬间笼罩整个密室,隔绝一切内外感应!他额头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眼中是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再无半分牧皇的威严。
“九皇子慎言!” 牧皇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与战栗,“陛下尊讳,乃诸天禁忌!念之即有感,言出必有应!老朽……万死不敢直呼其名!”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剧烈的心悸,才用近乎气声的语调,带着无限崇敬缓缓道:“陛下乃**原道之神,先天圣真**!自‘原初奇点’开辟便已存在,是万道源头,诸法之祖!祂非一界之主,非一域之尊,而是**多元宇宙唯一之‘主’**!我们所处的恒沙界海,不过是陛下意志映照下的一片涟漪……”
轰!
仿佛一道开天辟地的混沌神雷在陆沉神魂最深处炸响!
**原道之神!先天圣真!多元宇宙唯一之主!**
这些称谓所代表的份量,远超他此前所有的想象!星穹古道、弑神君、灵牧九星、乃至牧皇的卑微……一切线索瞬间贯通!为何陆羽被困垓心通道生不如死?为何陆毅能执掌万浮星穹?为何牧皇前倨后恭?为何自己身负万法法典却历经轮回之苦?
一切根源,皆系于那位端坐于原初之地,俯瞰恒沙界海生灭的——**先天圣真!**
他掌中的时空镜花茶无声地蒸腾着银色雾气,映照出的不再是星河流转,而是一片深邃、冰冷、至高无上的混沌虚影。那虚影之中,仿佛有一双漠然到极致的眼眸,正穿透无尽时空,静静地注视着密室内发生的一切。
陆沉缓缓放下茶杯,指尖冰凉。混沌星璇在眼底沉寂下去,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他抬起头,看向脸色依旧苍白的牧皇,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声音平静得可怕:
“那么,告诉我,牧皇。我这位‘父王’……他究竟想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