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夕儿,这是虾饺。”
苍老的嗓音裹着蜜意,指尖沾着的汤汁都顾不上擦,又去够那盘翡翠烧麦。转眼间,纪云夕的碗碟已堆成小山,油亮的蟹黄汤包摇摇欲坠,珊瑚珠筷架在碗沿竟无处安放。
夜无痕歪头凑近霍廷渊,压低的声音里藏着调侃:“瞧见没?这就是亲生的跟非亲生的区别。”
他朝主位努努嘴,眼角余光瞥见霍廷渊攥紧的拳头,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
“吃你的饭!”霍廷渊将一个肉包子塞进了他的嘴里,“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唔唔!”
两人打闹间,满殿珍馐都成了背景,唯有国君眼底化不开的宠溺,与两人被冷落的身影形成刺目的反差。
“陛下,你也快吃吧,不用为我夹了,已经够了。”
她实在受不住这迟来的父爱,太热情了!遭不住呀!遭不住!这一碗吃下去,可能要等到晚上她才能饿了。
“好,好,你喜欢吃什么,告诉为父,为父帮你夹。”国君一脸的宠溺与化不开的笑意。
国君可能自己都没察觉,他一直都在纪云夕面前自称的都是‘我’或为父,从来没有自称‘朕’,这是他做皇帝十几年来唯一的讨好。虽然女儿一直都没有叫他一声父亲,他也觉得无所谓,只要女儿不反感他,能慢慢接受他对她的好,他都甘之如饴。
他决定他要昭告天下,他有女儿,也将是大齐唯一的长公主,不,他要封她为皇太女,他要正大光明让她继承他的皇位。对,就这么决定。他越想越激动,越想越开心。
“夕儿!”他试着想将他想的事告诉纪云夕。
纪云夕抬眸时,正对上他眼底翻涌的热浪,烛火映得那双凤眸通红,仿佛要将积压多年的思念尽数燃烧。
“我想昭告天下,” 国君喉结剧烈滚动,“我找到了我的女儿!”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养心殿炸开,一旁的霍廷渊猛地挺直脊背,夜无痕手中的茶盏险些滑落,唯有纪云夕静静看着他,好似继续等待着他下面的话。
“我,我只跟你商量商量,如果你……”
国君看着她不出声,自己的语气也弱了些,他不知道这样做,女儿会不会生气, 不知道女儿是否愿意认他。
纪云夕看着他谨小慎微的模样,心里也有些动容,一国帝王为了让她认可,居然如此卑微。
“行,我愿意。”
纪云夕的话,好似天籁,一下像烟花在大殿里炸开。整个大殿静得落针可闻。
三个男人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她,
国君颤抖的手指还悬在半空,眼角未拭去的泪滴凝在皱纹里,像坠着的一颗摇摇欲坠的星。霍廷渊刚夹起的包子一下落进了粥碗里,夜无痕歪头的动作僵在原地,发冠上的青玉簪子随着他失控的动作轻晃。
“怎么了?我的话有问题?”
纪云夕被他们三双眼睛看着有些不自在,怎么?这是她说错了什么话吗?这个答案很意外吗?难道他们希望她不答应?
“不不不,没问题,没问题,太好了,夕儿,你真的答应为父了吗?真的吗?”
这时的一国之君,语无伦次,手舞足蹈,高兴得像个孩子,帝王的威严荡然无存。
霍廷渊面无表情,陷入沉思,“夕儿,你想好了吗?”
她就这么原谅他了?不是说再看看,是否值得才考虑认不认吗?他的夕儿就这么华丽丽的答应了,答应了!
这下霍廷渊越来越慌了,如果他们相认,以后国君会不会将他与夕儿分开,让夕儿来到齐国生活……从昨天到今天,看样子国君对他这个空降的女婿好似没那么友好,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想起昨夜国君审视他时的冷冽目光,此刻又化作千万根银针,扎得他后颈发麻。
霍廷渊的脑补让他越来越心惊。经过天人交战,他又平静下来,他相信夕儿不会抛下他,她已经嫁给了他,永远都是他的王妃。
经过自我安慰后,他又有了信心,眉眼舒展。
“怎么?战王对朕与夕儿相认,你有异议?”
国君听到霍廷渊这样问纪云夕,很是不悦,什么叫想好了?他的宝贝女儿有没有想好还要他来提醒?就算她没想好,他也是她的父亲,
血缘关系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
他看这个女婿越来越不顺眼了,即便是赫赫有名的战王,要跟他抢女儿,都不会给他好脸色。
不但不劝导认可他这个父亲,还要在女儿认可他的时候问想好没有,这算什么,难道他还想阻止夕儿认他!
“国君多虑了,小婿并无此意。”霍廷渊连忙解释。
“那战王是何意?”国君听到小婿更是不悦,直接步步紧逼。
“夕儿曾经在丞相府没有受到过一天优待,小婿怕夕儿再次受到伤害,所以…”
霍廷渊觉得自己真的不能激怒他了,他后半生幸福不能这么折在这里。
“哼,你们大乾的丞相真是好得很啦,居然这么对待朕的女儿!朕定当为夕儿讨回公道!”
国君一听到自己女儿受苦就气血上涌。曾经欺压过宝贝女儿的人,他定不会放过。
“陛下,这些事情我自会解决,不用您劳师动众。”
纪云夕连忙岔开话题,一国皇帝要对付另一国丞相,这不是什么好事,定会引起两国纷争。她对付一个丞相还是绰绰有余。
“夕儿,不管是谁,他欺负我女儿就是不行,哪怕颠覆一个国家。”
一国帝王不怒自威的气势瞬间炸开,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时的纪云夕觉得从未有过的维护让她心头一热,这便是亲生父亲的感觉吧,其实认了他也不错。
“好,谢谢父皇!”她温声道。
“你叫我什么?夕儿!”
闻言的国君愣住了,他是不是听错了,他的女儿终于叫他父皇了!终于叫他了!他老泪纵横的望着纪云夕。
纪云夕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第一次这么叫,也是很不好意思的好吗!上辈子都没有父母,也不知道有父母的感觉是这样的!这辈子她以为还是跟亲源无缘了!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父亲,还是一国之君,不知她该不该感谢上天的恩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