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洒在缠枝莲纹的锦被上,纪云夕缓缓睁开眼,身边早已没有了霍廷渊的身影。
此时,后颈蹭到丝绸枕套时,某处的咬痕传来细微刺痛。
她下意识抬手去摸,却扯动了腰间酸胀的肌肉,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檀木床柱上还留着昨夜凌乱的褶皱,案头的烛泪早已凝固,点点滴滴都是昨夜激烈的见证。
“霍廷渊...”
她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裹着薄毯坐起身。玉色寝衣滑落肩头,锁骨下方大片暧昧痕迹刺得她耳尖发烫。
想起昨夜他眼底翻涌的暗潮,还有那句带着委屈的 “该怎么补偿”,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酸痛从四肢百骸席卷而来,每一处酸痛都在提醒着昨夜那人毫无节制的索取,分明是借着分离的由头,将满腔委屈都化作了炽热的惩罚。
这时,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雕花门外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两声清浅叩门:“公主殿下,该用早膳了。”
她指尖微顿,昨夜的痕迹还藏在广袖之下,“进来吧。”
四名宫女垂首而入,手中漆盘盛着羊脂玉洗漱用具,蒸腾的水汽裹着茉莉香漫进寝殿。
为首的宫女抬眼飞快瞥了眼凌乱的床榻,又迅速敛眸,将铜盆轻轻搁在妆台前。
“殿下可要奴婢伺候梳洗?”
纪云夕望着镜中自己泛红的脸颊,余光瞥见被褥间纠缠的衣带,耳畔又响起昨夜床榻吱呀声,心跳陡然加快。
“哦,不用,我自己来,你们退下吧!”纪云夕说道。
宫女们缓缓躬身退下,不一会儿,廊外忽然又响起环佩琳琅之声。
十余名宫娥托着描金漆盘鱼贯而入,绫罗绸缎流光溢彩,翡翠玛瑙在晨光中折射出璀璨光芒,将寝殿映得恍若流霞。
为首的嬷嬷福了福身,声音里带着讨好的笑意:“陛下吩咐,公主初归,这些新衣料与首饰,还请您过目挑选。”
说着抬手示意,宫娥们便将漆盘在妆台前一一排开。金丝绣着并蒂莲的月华锦、缀满东珠的璎珞项圈、羊脂玉雕琢的牡丹簪... 琳琅满目间,纪云夕却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华贵物件来得这般急切,倒像是父亲刻意摆出的 “见面礼”,这是要补偿她吗?
她垂眸避开那堆晃眼的珠光宝气,这皇帝还真是补偿意味极浓啊。
纪云夕端坐在檀木梳妆台前,任由宫娥们有条不紊地忙碌。温热的鲛绡帕拂过脸颊,胭脂水粉的清香渐渐弥漫,细木梳齿穿过如瀑青丝,银镀金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公主殿下,这朱钗与您的凤冠最是相配。”
掌事嬷嬷手持一支嵌满东珠的凤头钗,眼中满是赞叹。画师轻捻画笔,为她描眉点唇,黛青色的眉峰如远山含黛,鲜艳的口脂衬得她肤若凝脂。
绣着金线云纹的月华锦缓缓展开,数名宫娥小心翼翼地为她更衣,繁复的裙裾层层叠叠,缀满的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轻晃,每走一步都流光溢彩。
当最后一枚玉镯套上手腕,纪云夕望着镜中雍容华贵的身影,几乎有些认不出自己。金红相间的华服衬得她身姿绰约,凤冠上的明珠垂落额前,将她的面容映得熠熠生辉。
这哪里还是经经洒脱随性的她,分明已是大齐最尊贵的长公主,浑身上下都透着皇家的威严与华贵。
“公主,这样可还满意?”嬷嬷笑盈盈的说道。
“满意是满意,就是脖子有点酸。”纪云夕摸了摸自己快压弯的脖子。
十二凤衔珠冠压得脖颈微酸,纪云夕下意识抬手托住发间沉甸甸的金步摇,珠玉流苏在腕间荡出细碎银光。嬷嬷踮脚整理她肩头的织金霞帔。
“劳烦嬷嬷费心。”
她望着镜中盛妆的自己,金线绣就的鸾鸟纹在晨曦中流转,恍然惊觉这身华服竟比霍廷渊的玄铁战刀还要沉重三分。
“启禀公主殿下,皇上请您与驸马还有夜公子去养心殿用早膳。”一名宫娥来到门外请示。
“好,马上就去。”
纪云夕提着十二破裙裾跨出门槛时,珠翠相撞的声响惊动了廊下徘徊的两人。
霍廷渊见到满头珠翠的纪云夕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
“哇!”夜无痕也惊呼出声,他直勾勾盯着纪云夕。
霍廷渊不由自主向前半步,那双总是握着银针的纤手,此刻戴着羊脂玉护甲,正轻轻按住微微晃动的金步摇,腕间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轻颤,像是将月光串成了链子。
霍廷渊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恍惚间竟想起战场上万箭齐发的轰鸣,却都不及此刻眼前人抬手回眸的瞬间,震得他呼吸停滞,喉头发紧,连那句脱口而出的 “好看” 都带着沙哑的颤音。
“王爷这是看痴了?”
夜无痕憋笑着撞了撞他肩膀,却换来一记没力道的瞪视。
霍廷渊大步上前,他伸手欲扶纪云夕下台阶,却在触及她袖边时僵住,那双杏眼含着春水,却蒙着层薄薄的雾气,分明是在埋怨昨夜的失控。
“咳咳...”
他耳尖发烫,握拳抵住唇边掩饰尴尬,余光瞥见夜无痕憋笑憋得通红的脸,更是不自在。
“走吧,吃早饭!”纪云夕瞪了他一眼说道。
鎏金龙纹烛台将养心殿映得金碧辉煌,国君负手立于丹墀之下,听闻环佩声响,他猛然转身,目光触及纪云夕缀满珍珠的裙裾时,那双惯常藏着威严的眸子瞬间亮起,嘴角不受控地扬起。
“夕儿!”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下台阶。
“快,快来这边坐,我特意命御膳房备了膳食,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叫他们多准备了些!”
他眼角的皱纹都笑成了绽放的菊花,全然没了朝堂上不怒自威的模样,倒像是盼着孩子归家的慈父。
看着这满桌的美食,纪云夕眼睛瞪得滚圆.
“这里应该有一百零八道菜吧!”
望着堆成小山的餐盘与摆满半面墙的食盒,她喉结轻轻滚动,“这也太奢侈了...... 太多了点!”
“不多,不多,夕儿喜欢就好。”国君讨好的说道。
旁边的霍廷渊与夜无痕被他忽视得个彻彻底底。
国君揽着纪云夕的手腕往桌边走去。霍廷渊与夜无痕僵在原地,一个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玉佩,一个抬手虚掩唇角,夜无痕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便被国君骤然回头的凌厉眼神截断,那目光扫过二人时,竟比腊月的北风还要冷冽。
两人相视而笑,笑容里满是无奈。霍廷渊屈指弹落衣摆褶皱,率先走向角落的檀木椅,落座时刻意放缓动作,免得檀木椅发出声响扰了主座的温馨。
夜无痕拖长音调应了声 “陛下慢聊”,待他们坐下,殿内便只剩国君絮絮叨叨的关切声,混着纪云夕银铃般的轻笑,将两个被遗忘者彻底淹没在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