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斧落地时,昆仑山巅的积雪无声消融,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哪吒伸手去拾,指尖刚触及斧柄,便觉一股寒意直刺骨髓——那不是普通的冷,而是混沌初开时的苍凉,仿佛千万年的时光在这一刻凝结成霜。
“这斧头……”哪吒皱眉,掌心三昧真火燃起,试图驱散寒意,可那漆黑的斧身竟如活物般,将火焰尽数吞没。
杨戬眉心天眼骤开,金光扫过斧身,却见斧刃上刻满扭曲的符文,既非道门真言,亦非佛门梵咒,而是某种更为古老的巫纹。
“小心!”悟空突然厉喝,金箍棒横空一扫,将哪吒逼退三步。
——就在这一瞬,石斧剧烈震颤,斧身上的符文如活蛇般蠕动,竟从铁锈中渗出暗红色的血!
“轰——!”
一道赤红虚影自斧中冲天而起,刹那间,昆仑山巅风云变色,原本晴朗的天穹被染成血红色。那虚影渐渐凝实——人面蛇身,赤发如火,双目如炬,周身缠绕着浑浊的洪水与雷霆。
上古水神共工的残魂,苏醒了。
“小娃娃,现在是什么年月?”共工的声音不似凡人言语,而是如同千万道瀑布轰鸣,震得山石簌簌滚落。
杨戬执戟戒备,三尖两刃刀上雷光隐现:“共工大神,您早已陨落于不周山之战。”
共工的残魂闻言,竟仰天大笑,笑声中夹杂着滔天洪水般的怒意:“陨落?哈哈哈……我等巫祖,本就是天地劫数的化身!劫数不灭,巫祖不死!”
他的蛇尾猛然拍击地面,整座昆仑山为之一颤,山体竟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仿佛大地也在畏惧这位上古凶神。
悟空眯起眼,金箍棒斜指共工:“老东西,少在这儿装神弄鬼!你既然死了,就该老老实实躺棺材里,跑出来吓唬谁呢?”
共工赤红的眸子转向悟空,目光如刀,竟让悟空手臂上的猴毛根根倒竖——那是来自洪荒的威压,连齐天大圣的本能都在警告他:危险!
“猴子?”共工咧开嘴,露出森森利齿,“有趣,这年头连畜生也敢对巫祖不敬了?”
话音未落,共工残魂猛然抬手,一道浑浊的洪水自虚空倾泻而下,那水色如墨,竟夹杂着无数冤魂的哀嚎——是弱水!
杨戬厉喝一声,三尖两刃刀劈出万丈雷光,硬生生将弱水斩断。可那水势不减反增,转眼间已漫至众人膝下。哪吒脚踏风火轮腾空而起,火尖枪横扫,烈焰与弱水相撞,爆发出刺耳的嘶鸣。
“没用的!”共工狂笑,“弱水乃天地至阴之物,你们这点微末道行,也配——”
他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悟空已经一棒砸在了他的脸上。
“轰——!”
金箍棒裹挟着混沌业力,竟将共工的虚影打得扭曲了一瞬。共工暴怒,蛇尾横扫,山巅巨石如雨般砸向悟空。悟空身形如电,在石雨中穿梭,每一棒都精准轰在共工残魂的要害。
“区区残魂,也敢在俺老孙面前摆谱?”悟空狞笑,金箍棒上的血纹愈发猩红。
共工终于收起了轻视之心,他凝视着悟空,突然低声道:“你体内……有混沌的气息。”
悟空一愣:“什么?”
共工没有回答,而是猛然转头,望向东方。他的赤发无风自动,眼中浮现出一丝罕见的凝重。
“你们听——”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地裂之声。
起初只是细微的震颤,仿佛大地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翻身。可转眼间,那声音便如千万头洪荒巨兽同时咆哮,整片东海之滨的地面开始龟裂,海水倒灌进裂缝,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蒸发成血红色的雾气。
杨戬天眼骤睁,金光穿透千里云雾,直抵天际——
“不好!”他脸色骤变。
原本被女娲补好的苍穹,此刻竟隐约浮现出一道横贯天地的裂痕,那裂痕边缘泛着浑浊的玄黄之气,仿佛天穹本身正在腐烂。
“天裂……”哪吒声音发颤,“这怎么可能?女娲娘娘当年补天时,明明……”
共工残魂冷笑:“补天?不过是暂时缝合罢了。天地本是一体,清者为天,浊者为地。可如今——”他指向天裂,“浊气倒灌,乾坤逆转,这才是天地本该有的模样!”
悟空啐了一口:“放屁!要是天地本该这样,那盘古开天辟地岂不是白忙活?”
共工的目光如深渊般凝视着他:“盘古……也是巫祖。”
这句话如雷霆般在众人心头炸响。
杨戬握戟的手微微发颤:“你的意思是……盘古大神并非创世之神,而是……”
“而是第一个醒来的巫祖。”共工残魂的声音忽然低沉,仿佛在诉说某个被刻意掩埋的真相,“他劈开混沌,不是为创世,而是为终结上一个轮回。”
沉默。
只有天裂处传来的轰鸣,如丧钟般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共工残魂的身影开始模糊,似乎这番言语消耗了他本就微弱的力量。他最后看了一眼悟空,嘴角扯出一丝诡异的笑。
“猴子,你以为自己是谁?英雄?妖魔?还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化作一缕赤烟,消散在风中。
“——不过是劫火中的一粒灰罢了。”
石斧“咔嚓”一声碎裂,化作齑粉。
而天穹上的裂痕,又扩大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