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夕阳把宫墙染成一片金红。
太子妃常氏牵着常宁的手,慢慢往坤宁宫走,廊下的宫灯已被内侍点亮,昏黄的光映着两人的影子。
“去接你妹妹,早些回府,你爷爷怕是等急了。”常氏边走边说,指尖轻轻拍了拍常宁的手背。
常宁点点头,脚步轻快了些。
在东宫疯玩了一下午,此刻倒盼着能快点见到妹妹,也好说说今日骑射的趣事。
到了坤宁宫门口,就见常静正陪着马皇后在廊下说话,手里还拿着半只没绣完的帕子。
瞧见常宁进来,她眼睛一亮,刚要起身,就被马皇后按住了。
“急什么,”马皇后笑着看向常宁,“这小子玩了一下午,瞧着倒精神。”
常宁挠挠头,规规矩矩行了礼:“外祖母,该带妹妹回府了。”
马皇后却摆了摆手,拉着常静的手舍不得放:“静丫头乖,今晚就在宫里歇着,陪外祖母说说话。明儿让你哥哥再来接你,好不好?”
常静看了看常宁,又瞧了瞧马皇后期盼的眼神,小声应道:“听外祖母的。”
常宁愣了一下,刚想开口,就被太子妃常氏用眼色止住了。
常氏对马皇后笑道:“母亲既喜欢,就让静丫头留下吧,左右府里也没什么事。”
马皇后这才满意,又吩咐内侍给常静备些爱吃的点心,转头对常宁道:“你且回去,告诉你爷爷,静丫头在我这儿,保准饿不着。”
常宁没法子,只好应了。
常静送他到门口,把那半只帕子塞到他手里:“哥,给爷爷带回去,就说我明儿就回。”
常宁接过帕子,看了眼妹妹,又看了眼宫里亮起来的灯火,点点头:“那你……别乱跑。”
“知道啦。”常静笑着推了他一把,“快走吧。”
常宁这才转身,跟着太子妃常氏往外走。
宫道上的灯笼一路延伸,把影子拉得老长。
他手里捏着那方软软的帕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妹妹留下了,倒显得他这做哥哥的,像是被丢下了。
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传来马皇后的笑声,混着常静细声细气的应答,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坤宁宫的窗户透着暖黄的光,倒比府里热闹些。
“走吧,”太子妃常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明儿再来接她便是。”
常宁“嗯”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宫墙外的天渐渐暗了,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他心里盘算着,明儿一早,定要赶快来接妹妹。
常宁刚跨进鄂国公府的门槛,就见兰氏正站在影壁后张望,鬓边的银钗随着她探身的动作轻轻晃动。
“宁儿,可算回来了。”兰氏迎上来,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没见着常静的身影,眉头微微蹙起,“你妹妹呢?怎没跟你一起回来?”
常宁把手里的缰绳递给下人,抬手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声音带着点疲惫:“祖母,妹妹被外祖母留在宫里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外祖母说喜欢妹妹,让她今晚在宫里歇着,还说……让我明天再去接她回来。”
兰氏听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玉扣,沉默片刻,只轻轻“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她知道马皇后的性子,虽是皇后,却极疼小辈,静儿在宫里断不会受委屈,只是做祖母的,总归惦记着孩子在身边才安心。
这时常遇春从正厅大步走出来,他刚练完功,身上还带着股劲气,见兰氏站在那儿出神,便粗声笑道:“老婆子,愣着做什么?宁儿回来了,快吩咐厨房备饭啊!”
兰氏瞪他一眼:“就知道吃!我问你,静儿没回来,会不会出事啊?”
常遇春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往石凳上一坐,拿起桌上的凉茶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着笑道:“你这是瞎操心!宫里是什么地方?有马皇后照着,还有比那儿更安全的?”
他放下茶碗,指节敲着桌面,“再说了,静儿那丫头机灵着呢,在宫里讨喜得很,说不定这会儿正跟着外祖母吃点心呢,你呀,放宽心!”
兰氏被他说得脸色缓了些,却还是念叨:“我不是不放心宫里,就是……就是孩子不在身边,总觉得空落落的。”
常宁在一旁听着,也帮腔:“祖母,祖父说得对,外祖母特意跟我说了,会照看好妹妹的,还让我带话给您,让您千万别担心。”
常遇春哈哈笑起来,拍着常宁的肩膀:“听见没?连宁儿都这么说!赶紧让厨房上饭,我饿了!”
兰氏这才作罢,转身往厨房走,走两步又回头叮嘱:“那明天一早,你就去宫里把静儿接回来,别让她在那儿待太久,省得想家。”
“知道了祖母。”常宁应着,看兰氏进了厨房,转头对常遇春笑道,“祖父,还是您有办法,一说祖母就不念叨了。”
常遇春挑眉,得意道:“你祖母啊,就是心细,疼孩子疼得紧。不过话说回来,宫里虽好,终究不如家里自在,明天早去早回,别让你妹妹在那儿拘束。”
“嗯!”常宁重重点头,心里已经盘算着明天一早要带些什么点心给妹妹路上吃了。
第二天一早,常宁揣着两盒刚出炉的杏仁酥,脚步轻快地往宫里赶。
刚到坤宁宫门口,就见常静正陪着马皇后在廊下喂鸽子,素色的裙摆被晨风吹得轻轻扬起,手里还捏着小半袋鸽食。
“妹妹!”常宁喊了一声。
常静回头瞧见他,眼睛一亮,手里的鸽食也顾不上了,小跑着迎过来:“哥,你可来了!”
马皇后在后面笑着摇头:“这丫头,昨晚还说宫里好,今早见了你,倒像是归心似箭了。”
常宁拱手给马皇后行了礼,把手里的杏仁酥递过去:“外祖母,这是府里厨子新做的,您尝尝。”
又塞了一盒给常静,“给你留的。”
常静打开盒子,一股甜香飘出来,她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含糊道:“外祖母,那我们先回了。”
马皇后笑着摆摆手:“去吧,让你祖父祖母也放心。过几日得空了,再进宫来陪我说说话。”
“哎!”常静应着,拉着常宁的手就往外走。
宫道上,常静叽叽喳喳说着昨晚的趣事:“外祖母给我讲了好多外祖父年轻时的故事,还让宫女姐姐教我叠纸鸢呢,说等天气暖了,就带我去御花园放风筝。”
常宁听着,时不时插一句,手里提着妹妹昨晚换下的衣物包袱,脚步却没慢下来。
快到宫门口时,常静忽然想起什么,从袖袋里摸出个小巧的玉坠,上面刻着只展翅的小鸟:“外祖母给的,说保佑我平安。”
常宁接过看了看,又还给她:“收好了,外祖母的心意。”
出了宫门,坐上回府的马车,常静还在兴奋地说个不停。
常宁看着她眼里的光,嘴角也忍不住扬起来——还是妹妹在身边吵吵闹闹的,才像个正经的家。
马车轱辘轱辘驶进鄂国公府,兰氏早已站在门口等着,瞧见常静从车上跳下来,连忙迎上去:“可算回来了,昨晚没睡好吧?”
“睡好了!外祖母的床软着呢!”常静拉着兰氏的手,把玉坠递过去看,“外祖母给的!”
兰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又对常宁道:“快进来,厨房炖了甜汤,给你们兄妹俩补补。”
常宁应着,跟着往里走,阳光透过府里的石榴树洒下来,落在青石板上,暖融融的。
他看了眼身边笑个不停的妹妹,心里只觉得踏实——这才对,妹妹就该在府里,热热闹闹的才好。